1.2.3 国际碳中和发展态势
随着《巴黎协定》的全面实施,碳中和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全球已有140多个经济体提出了程度不等的碳中和目标,但各经济体之间尚存在较大的政策、认知鸿沟,碳中和行动的不对称性和不平衡性依然突出,各国也都面临政治经济及技术等诸多挑战。部分国家过于激进的减排目标,引发了国际能源价格飙升、绿色贸易保护主义及地缘竞争加剧等一系列问题。为顺利推进全球低碳转型,恰当的减排战略和节奏不可或缺,各国需要把握好发展、安全及环保之间的动态平衡,并以建设者的姿态深化国际低碳合作,积极缩小全球碳中和鸿沟。
碳中和概念经历了一个较长时间的演变过程,问世于20世纪90年代末期,后获得众多民众的支持,由一个前卫概念发展成大众概念。一些企业纷纷打出碳中和旗号,许多国际会议或体育赛事组织者也给会议或赛事定下实现碳中和的目标,通过购买碳汇等方式实现个体行为及组织活动的绿色环保,社会上也出现了经营碳中和项目的公司。2013年7月,国际航空运输协会提出了航空业碳中和方案。早期的碳中和运动基本局限于民间和企业层面,虽然也遭到一些质疑和反对,但总体上唤起了越来越多的民众对气候变化问题和碳减排的重视。
根据《巴黎协定》,2020年是提交“长期低排放发展战略”(LTS)的关键时间点。关于提交净零排放目标的期限年,《巴黎协定》鼓励各缔约方在2020年年底前提交。
《巴黎协定》签订后,“争1.5保2”的温控目标成为各国际组织的工作要点和世界多数经济体的减排方向。迄今,全球已有140多个国家或地区提出了不同程度的碳中和目标。各类经济体的减排立场和态度均较之前更为积极,部分“落后”国家的立场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社会、企业及民众层面对碳中和的认知也显著增强。虽然各国的减排承诺与人们的预期仍有不小的距离,全球碳中和目标的实现仍面临诸多挑战,但总体上全球碳减排持续推进,国际碳中和行动队伍及其影响不断扩大。
欧洲国家是碳中和行动的主要推动者,一直以来都是低碳发展的先行者,碳达峰和碳中和等概念也都起源于欧洲,《巴黎协定》也由欧洲最先发起。2018年11月28日,欧盟委员会发布“欧洲气候中立战略愿景文件”,提议到2050年推动欧洲实现气候中立。2019年11月,北欧国家芬兰、瑞典、挪威、丹麦和冰岛五国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签署的应对气候变化联合声明中表示,将合力提高应对气候变化的力度,争取比世界其他国家更快实现碳中和。2019年12月,欧盟委员会公布“欧洲绿色协议”,提出努力实现欧盟2050年净零排放目标。2020年3月,欧盟向联合国提交长期战略,进一步确认建立“碳中和大陆”的宏伟目标。在成员国层面,英国、法国、德国等相继出台具有法律效力的碳中和目标及战略。
2017年6月1日,特朗普正式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将全球气候治理拖入低潮。不过在州层面,2018年9月加利福尼亚州州长杰里·布朗签署了碳中和令,该州还通过了一项“2045年前实现电力100%可再生”的法律。美国总统拜登上台后,着力扭转特朗普时期消极的气候政策,宣布重返《巴黎协定》,大力支持可再生能源发展,推进气候能源立法,积极推动多边气候外交。在2021年4月22日华盛顿气候峰会上,拜登宣布,2030年比2005年水平降低50%~52%的新减排目标,2050年实现碳中和,并承诺增加对发展中国家的支持。拜登的新目标虽然低于国际社会对美国的预期,但与特朗普的立场相比仍有重大进步。
石油危机后,日本为降低对石油的依赖程度推行能源多样化政策,导致煤炭、天然气等使用稳步增加,特别是在福岛核事故后对化石能源需求急剧增长。日本政府减排立场较为消极。日本将2013年排放峰值用于减排基准年,远晚于大多数国家的1990年或2005年。2020年9月22日,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上,中国宣布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随后,日本和韩国也相继宣布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目标。
2021年11月,在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召开前,中东国家抢先在减排领域采取系列动作。2021年10月7日,阿联酋宣布将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随后,沙特阿拉伯承诺将在2060年实现温室气体净零排放。巴林仅承诺在2060年实现碳中和。土耳其议会在2021年10月6日全票批准《巴黎协定》,成为最后一个批准协定的G20国家。
相对于许多经济体提出的碳中和目标,欧盟使用的是更高标准的气候中立概念。相对而言,欧盟气候目标的法律约束力更强。2020年3月4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作为“欧洲绿色协议”法律支撑框架的《欧洲气候法》,将欧盟中长期减排目标订立为欧盟法律。2020年12月,欧洲理事会批准《欧洲气候法》的一般立法程序。2021年5月10日,欧洲议会环境委员会投票通过了《欧洲气候法》草案。英国则是最早推进碳中和立法的国家。早在2008年,英国就正式颁布《气候变化法》,成为世界上首个以法律形式明确中长期减排目标的国家。2019年6月,英国新修订的《气候变化法案》生效,正式确立到2050年实现温室气体净零排放,英国成为全球首个立法确立碳中和目标的经济体。
印度政策目标与现实之间落差较大。印度作为农业大国,易受到气候变化影响,在180个国家或地区的气候变化风险脆弱性排名中,印度居第20位。相关研究预计,到2040年,印度贫困率将因为气候变化增加3.5%。到2100年,印度将损失GDP的3%~10%。印度面临能源需求增长与减排的巨大矛盾。国际能源署预计,未来20年,印度能源需求增长将占全球能源需求增长总量的25%,是增幅最大的国家。总体上,印度认为碳中和目标政治意义大于实际作用,故迟迟不愿提出碳达峰和碳中和目标。印度国内对减排争议较大,主流声音认为,印度仍是发展中国家,需要为经济发展留出碳排放空间,需要国际社会在资金和技术等方面提供帮助。
东南亚国家努力平衡增长与减排的关系。东南亚国家大部分人口和经济活动都集中在沿海地区,农业、林业和自然资源行业是部分国家的支柱行业,且东南亚国家国内极端贫困水平仍然很高,非常容易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例如,在印度尼西亚,减排同经济增长的矛盾十分突出。近年来,印度尼西亚煤炭生产和消费呈现高速增长,2016—2020年,印度尼西亚年均煤炭产量达5.31亿吨,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4.2亿吨,占能源消费的45%。印度尼西亚一方面提出“到2030年实现碳达峰、2070年实现净零排放”的目标,另一方面又明确表示不会以牺牲经济为前提追求更为激进的气候目标。2020年9月,印度尼西亚议会通过了颇受争议的《新矿业法》,进一步鼓励矿业企业在不受环境或社会保障措施约束的情况下开采更多煤炭。
拉丁美洲国家立场相对积极,但面临的挑战不可小觑。拉丁美洲国家在减排方面走在发展中国家的前列,巴西、阿根廷、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智利等国家均提出了碳中和目标,还有一些拉丁美洲国家提出了碳达峰时间表。墨西哥提出到2030年温室气体排放量在2017年排放基础上减少22%,2026年实现碳达峰。乌拉圭提出2030年实现碳中和。委内瑞拉提出到2030年温室气体排放量将减少20%。危地马拉提出到2030年温室气体排放量在2005年基础上减少22.6%。智利提出到2025年实现碳达峰。2020年年底,阿根廷总统费尔南德斯将2030年二氧化碳排放量由2016年提出的不超过4.83亿吨更新为不超过3.59亿吨。在2021年4月美国白宫气候峰会上,巴西承诺到2050年实现温室气体净零排放,比之前承诺的2060年实现碳中和目标提前了10年。
俄罗斯积极发掘传统能源潜力。俄罗斯经济对油气产业有着惯性依赖,长期以来,俄罗斯对脱碳缺乏兴趣和内在动力。正如俄罗斯高等经济大学教授马卡罗夫所言,“欧盟将绿色议程和脱碳视为机遇,而其在俄罗斯则被视为威胁”。但受多重外界压力驱使,俄罗斯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出现一定的认知和政策转变。2021年7月,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了俄罗斯首部在气候领域的相关法律——《2050年前限制温室气体排放法》,提出到2030年俄罗斯GDP碳强度要较2017年下降9%,到2050年下降48%;2030年俄罗斯温室气体排放量降至1990年水平的2/3。
中东产油国减排以油气稳产为前提。近年来,在气候变化对生存环境和经济命脉产生双重冲击和越来越大的国际压力下,中东产油国对气候变化问题重视程度显著增强。阿联酋提出,到2030年,其温室气体排放量将比2016年减少23.5%;到2050年,二氧化碳排放量将比2016年减少70%。2021年3月,沙特阿拉伯王储小萨勒曼宣布“绿色沙特倡议”和“绿色中东倡议”,提出要减少相当于全球总量4%的碳排放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