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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万语,这本小书希望读者在轻松阅读的同时理解一点:千万不要低估了侦探推理文学的重要性。它是启蒙运动的产物,是现代都市生活的诗意宣言,是大众传媒兴起后流传最广的文学类型,是知识精英的至爱,到今天,它还启发了你的社交甚至相亲方式。它在现代史上曾发挥的影响,以及它正在、可能带给你的价值,要比下午茶的惬意和晚睡前的放松更深、更高、更细致、更宏远。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被炫目的声光电淹没,沉浸在各大网络平台和碎片文章的炫技煽情套路中,我们的思考力实际上常常在下降,且越来越习惯于被媒体喂养。好在,中国的推理文化已经崛起,并在潜移默化中形塑着我们的公民意识——那就意味着拨开所有绚丽、繁杂的外表,始终清晰、朴素地追问那些最基本的问题:发生什么了?谁干的?怎么干的?为什么干?
不论是在最严肃的社会伦理议题当中,还是在平凡的生活里,这类简单的追问能力都极为珍贵。它无关于复杂的诡计,却能让你排除一切伪装和干扰,专注于问题本身。你无法在读了几本小说之后就学会了刑侦破案,却仍能有机会学着在众声喧哗中,发出有的放矢的声音。
总而言之,本书回答问题的方式跟推理文学史或推理作品评论员稍有不同。它分为四个话题,收拢在以下模块当中。
论辩会:关于推理小说的本体价值、知识价值和历史价值:它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诞生?它的派系之争说明了什么?为什么它在日本经久不衰,在中国却长期不温不火? 在日本风、英伦风、山姆风的推理背后,是否有国家的文化和历史性格隐伏其中?中国的公案小说和欧美侦探小说可有融通之处?……这些问题有助于我们从这个文类的自传故事当中,发现它闪亮的哲学和美学光泽。
讲故事:聊聊推理小说中那些接近故事本体的叙述元素,如时间、空间、视角、叙诡、爱情、记忆、纪实、游戏……这些话题,让我们能够迅速想到自己的行业故事和人生故事。我们的思想有无数透明的触角,无论是否受过专业的阅读训练,我们都无时无刻不浸淫在故事之中:故事照进现实,左右现实,成为现实——在推理小说里,这一切如何实现?
观世界:此时,我们将侦探推理文学族谱当中的几个重要题材和一个颇具学术气息的脉络结合起来——它的名字,叫作“现代性”。我们会讨论所谓“现代生活”的那些基本观念是如何被建构起来的。在这个严肃问题的加持下,侦探推理小说常常被用来谈论当代政治哲学中的经典难题,比如,哲学家齐泽克就用希区柯克的悬疑电影来讨论国际政治局势。不要被这个话题吓倒:你,我,都是“现代”的产物。我们如何成为今天的模样?我们都追求什么?设置了怎样的幸福与失败?而侦探推理小说又如何指引我们看到这些?让我们到谍战、法医、心理、民俗、妖怪、文学、艺术……当中去找答案吧。
思想殿:这里,有“人”也有“事”。我们选出的几位VIP人士,分别是启发了哲学家的通俗文学家、哲学家中的通俗文学家,以及纯文学家中的通俗文学家兼哲学家。他们的存在,让我们深切体会到艺术、哲学与文学的内在联系。如前述,从让读者有“获得感”的角度,侦探推理要比“纯文学”方便得多,它通常对作家的文笔和世界观无甚要求;而一旦它也追求“文学性和艺术性”,事情就变得更棘手,也更有趣了。毕竟,莎士比亚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都曾经被当成过侦探小说呢!原来,侦探推理文学也会冲上艺术巅峰,也就是说,它除了提供谜题和答案,还真的提供文笔和世界观!
恰如小说有线性和多维两大叙述方法,对于本书,可以按照上述四大模块的顺序去读,从而体会其中的内在逻辑;或者,也可以从任何一篇切入,然后发现,其实无论从哪里开始,你总是会兜兜转转,碰到其他的所有话题。
是的,推理“无穷大”!通过打开推理小说的价值格局,最终打开内心的格局。不仅读侦探推理小说,也以平等心阅读一切种类的书籍和现象,像唐诺和巫鸿那样擅长发现“谜题”,读什么都能兴味盎然。正因此,你将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更宽容也更幸福的人。原本,这个迷宫般美好的世界,可能是开放而有答案的,而远方、过去和未来的事情,最终都跟“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