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眼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章

2

在小学六年级暑假前的某一天里,她出现了,出现得很突然。她突然地出现却没有让我觉得很惊讶,仿佛我的潜意识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妈妈去超商采买晚餐要用的材料,我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电影。一阵铃声响起,我站起身,微踮起脚透过猫眼看着门的另一侧。透过猫眼,我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廊道,墙上的安全通道指示牌,通往电梯和楼梯的金属门,还有房门对侧的玻璃门(那扇玻璃门紧闭着,玻璃门外是露天的廊道,连接着同一楼层的住户)。

透过猫眼看到的廊道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女孩儿站在门前。那个女孩儿长得很可爱,皮肤白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微微歪斜着脑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女孩儿穿着一身洁白的短袖与短裙,白皙的胳膊背在身后,纤细的双腿并在一起。女孩儿大概跟我的年龄差不太多,不过透过猫眼看不确切她的身高。

因为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所以我也放松了警惕,打开了房门。如果是个长相不善的大叔,我恐怕会立马打电话报警。

长相甜美的女孩儿与凶神恶煞的大叔,我为什么会如此肤浅呢?若是换作别人,面对如此情形也会差别对待吗?

房门打开之后,廊道里空无一物。我感到纳闷,看了看通向电梯与楼梯的金属门,紧闭着的。金属门打开的时候会有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可我并未听到那种声音。通向户外廊道的玻璃门也没有打开的迹象,户外的廊道里也是空无一物。

我搔了搔头,回到家里关上了房门,正要继续回到沙发上看电影。铃声再次响起,我再次透过猫眼看外面的廊道。女孩儿依然站在那里,依然歪斜着头,依然露出甜美的微笑。当我正要再次开门,手搭在门把手上时,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就像是一个人在我耳边说话一样。感觉很奇妙,这样的经历本该是难以理解的,不知为何,我却没有很震惊。

“你好啊,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我没有转头查看声音的来源,那声音既像是从耳边传来,又像是从我的内心深处传出。我就这样看着猫眼中的她,与她对话。她的嘴唇翕动,仿佛那话语真的是廊道里的她所说的。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为什么我只能通过猫眼看到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因你而生。”

我沉默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因你而生”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第一次对话就这样结束。门铃响了起来,猫眼中的她在转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双手提着购物袋的妈妈。

仔细想来,女孩儿并不是“消失”,确切地说应该是“变成”,女孩儿的形象变成了妈妈提着购物袋的形象。

门把手上有指纹辨识装置,不过妈妈两只手都提着购物袋,不太方便。我打开房门让妈妈进来。我刻意等待了一会儿才开门,要是妈妈刚按门铃我就开门,岂不会让妈妈误会我没有好好地看猫眼吗?

“有好好地看猫眼吗?”

“有啊,都成了习惯了。”

“那就好。”

说完,妈妈就进入厨房,开始制作晚餐。我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着没有看完的电影,不过我的心思全都放在那个女孩儿的身上。

因我而生?打开门就凭空消失?女孩儿在门外,但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是幻觉吗?其实那个女孩儿根本就不存在。她的形象和声音全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呢?是我选择了她,还是她选择了我?她存在的意义为何?下次等妈妈出去之后再详细地问问她好了。

从某种方面来说,遇到她让我觉得挺开心的,原以为是妄想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不过,她会成为我真正的朋友吗?真正的朋友该如何定义呢?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还是选择给予她以我的信任,给予她机会。我给予他人信任与机会的次数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也不差这一次。至于我是否是真心地给予她信任和机会呢?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吃饭啦!”

妈妈的叫喊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知道了!”

我边说着边站起身来将客厅的落地窗窗帘拉上。都晚上七点了,天空还是很亮,夏天的夜晚来得好慢啊。

在客厅的餐桌上吃着饭,我的目光还停留在电视上。那部电影三个多小时长,如果在电影院看的话肯定会忍不住上厕所而错过电影情节吧。

“爸爸呢?”

我眼睛看着电视说道。

“出差了啊,爸爸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有说吗?”

“嗯?我怎么不记得了?”

“大概还没睡醒吧,那个时候你眼睛还没睁开呢。昨晚几点睡的?”

妈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点,我顿感不妙。

“应该……十二点吧……”

“到底几点?!”

完了,只能实话实说了。

“三点……”

“今天在学校不困吗?”

妈妈的语气转变得好快啊,还是刚才只是佯装生气为了让我说实话?早知道就不说“我怎么不记得了”这句话了,我真是个笨蛋,自掘坟墓。

“不困啊,精气儿神还挺足的,感觉睡不睡觉都一样哎。”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孩子,今后干脆别睡觉好了,如果你想死在我跟你爸前头的话。”

“这倒也不错哦。爸爸妈妈死了的话,我会很难过的。你们那么爱我,应该不会忍心看到那样难过的我吧?”

我略带俏皮地说出这句话,妈妈却只是埋头吃着饭。我自讨没趣,继续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那部时间很长的电影。

饭后,我帮妈妈收拾餐桌。当我来到妈妈吃饭的位置时,我看到了一小摊水,水滴从桌边掉落,摔在地上,溅起水花。我默默地看着一滴水掉落在地,待四溅的水花还未落地前,我别开了视线。我用纸巾默默擦拭掉桌面与地上的水渍。

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明白,我也什么都没说。

当爱我的人想要隐瞒我某件事时,我无意中发现了,只要忽视掉就好。因为,他们爱我,我该做的,就是无条件地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