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占沔州（三）
岑炳当然不会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
若真依了城内开出的条件，只待杜洪回鄂州，他们再降杜洪，也不过一两句话的事。而自己费力攻城，健儿们的伤亡，一并付诸东流。
岑炳回与那人：“回去告诉李将军，今日之内，我武安大军必定入城。若他愿主动献城，仍为汉阳守将，我非但不为难，亦另有封赏；若他不顾惜城内将卒性命，定要顽抗，今日必教汉阳城尸山血海。只半个时辰，望他好生珍惜。”
言罢放那人回去。
再传来周通，令前方攻城健儿暂歇息半个时辰。
眼看半个时辰将过，正欲起鼓攻城，城内才又出来人，重新报上投诚条件：城外可派兵马进城南，但不得超过八百人，亦不得入城北，城北仍为土团军驻地，并请全其部众，不出一人，亦不得更易军中职事。若节帅同意，城内众将士自此愿为节帅效力，绝无二心。
此条件仍是苛刻，显示城内防范心极重，并未诚心投诚。
诸将多劝阻，言贼人三心二意，不可听信。
也有将领建言接受投诚。毕竟攻城艰苦，伤亡不小，且，若不能尽快攻下汉阳，待得杜洪领军而返，恐祸患不小。
岑炳思虑一番，尤其要怜惜健儿性命，最终点头答应。同意纳降。
双方罢兵言和，不再徒增伤亡。
兵马散去。
岑炳为彰显诚意，只派许存部六百人自南门入城，低于城内开出的八百之数。另留周雄领伏远两营驻鹦鹉洲，一则与城内许存部互为援助，再则时刻防范江南鄂州来敌。
其余各部返龟山营地。
夜里，岑炳再在鹦鹉洲设宴，邀请城内土团将领赴宴，从今而后化敌为友，述同袍情义。
不想城内戒备心极重，三员土团旧将各寻了借口，无一人赴宴，只派来几个小校应付。
诸将多愤概，骂土团旧将贼心不改。
岑炳挥手止住。既他们不愿来，也不强求，只当做犒劳众将校连日辛苦。
宴罢，留朱武、李季方等十来人小坐。
不觉间又说起城内形势。实在是城内教人忧虑，说是得了沔州，却无夺占城池之喜。
李季方忧心道：“节帅，诸公。依我看来，贼人投诚是假，行缓兵之计为实，欲待杜洪归来，再叛汉阳而去。望节帅早做打算。”
岑炳不置可否，但听诸将如何分析。
果有人意见不同。
逄公举道：“我倒以为无需过虑。先前汉阳降杜洪时，也是一般的条件，留驻城中，拒绝杜洪插手城内军事。由此观来，城内土团旧将并不是真心追随杜洪，亦非决意敌视我等，所图不过一己私利。”
岑炳同样不置可否，又问向许存：“许突将有何见解？”
众人之中，许存与沔州对峙日久，最了解汉阳城中虚实。他并不轻易表露观点，只与众人解释城内情形。
汉阳城内土团军与别的军队不同，他们既不耕种，亦不事劳作，专以盘剥来往商船谋取钱财，军内所有家眷全聚居城北，平日互相来往甚密，从不与外人通婚。是以他们既不忠于路审中，亦不忠于杜洪，互相抱做一团，无论谁主政鄂岳，都绝难调遣。他们拒绝任何外出作战，只一心守汉阳，因而守城时极为顽强，与野战全不同。
众人听罢，啧啧称奇，也算长了见识。
此为小坐闲话，不同于帐内议事，各人自抒己见，无所顾忌，岑炳也无需做任何决断，但旁听而已。时辰晚了，便各自回营歇息。
三日后。
汉阳与沔州初定，汊川亦传檄而定，最后嘱托周雄、许存守城之务，岑炳领军而还。
临别际，许存私下找到岑炳，再报上几日城内变动后，进言道：“土团旧部终不附心，迟早为贼，宜趁杜洪返归之前，趁早除之。”
又道：“节帅领大军北还，城内土团军只道祸患已去，再无忧矣，必心懈怠，正可从中寻觅机会。”
岑炳也是一般想法，只未当众表露出来，如今既许存提及，便点了头：“突将可相机行事，不必专等将令。”
“卑职明白。”
……
回安州。
正刘威派人快马传来捷报，已收黄陂。并遵节帅令，收黄陂停驻兵马，未再往黄州行一步。
本十拿九稳之事，并不意外。
岑炳只问刘威当下如何排兵。
来人报上，驻滠水北、木兰山下。并在地图上指出。
查看地图，刘威所择驻军地确算得要地，且抢占滠水上游，若黄州贼人来犯黄陂，进可俯攻，退亦足可自保，立于不败。然而此地去黄陂县城足有五十里路程，亦等同于敞开了黄陂门户，不以守地为要。
如此排兵，倒十分吻合逄公举对刘威的论断，谨慎有余，开拓不足。
至少可保所领兵马无虞。只苦了黄陂百姓，若吴讨袭自黄州领兵来攻，无人保他们周全。
既派了刘威为将，交由处置黄陂之事，岑炳亦不愿隔空指挥。略过不表。
再问黄州动向。
来人报，暂无黄州兵马攻来。又报，刘威已往黄州派去信使，欲要说服吴讨袭安居黄州，莫使两家交恶。
这件事做得还不错，岑炳点头赞许。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刘威此举颇得其要，也领会了自己不欲与黄州交恶的苦心。
最后才问收黄陂经过。
据报，兵马入黄陂后，早有吴姓子弟箪食壶浆以迎，并携有兵器来助，再一并杀奔往黄陂县城。吴宥新没有诳言，县城并无四面城墙，只一圈土围子，并不具备防御功能，且也无需费力攻取，城内官差几无一人奔逃，全改换门庭，原地投诚。其中有黄州故旧，暂投狱看押。整个过程无一人流血。
考虑到吴宥新远道来投，吴姓又黄陂大姓，子弟众多，岑炳取来纸张，写下县尉、主簿、司户佐一、问事二、白直四等几个职事及数目，交信差转与刘威。这几个县里职事赏给吴宥新，具体人选，由吴宥新自行安排。
回安州才第三日，许存便遣人飞船来禀，汉阳城内土团旧部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