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夺随州者名岑炳
荆南权势旁落,实际控于监军朱敬玫之手,前后两任节帅不过台上傀儡。
然大唐宦官善玩弄权术,却不谙治理之要,朱敬玫亦然,把荆南弄得乌烟瘴气,治下各州渐有自立之势,不再听从荆州号令。
又朱敬玫终究只是一宦官,身体残缺,于如今这赳赳武夫当道之世,如何能服众?
各方蠢蠢欲动。
据得来的消息,现任荆南节帅陈儒不甘现状,加之朱敬玫不得人心,让他重拾希望,一直暗觅良机。随着原派往关中的荆南大将申屠琮领五千荆南兵马归来,陈儒苦寻的良机也终于到来,立即与之勾通,共逐朱敬玫。
可朱敬玫身为大唐宦官,专精的便是阴谋诡计,如何看不出陈儒的小把戏?
他早选定了外援,上月便暗召出逃淮南的张瑰部至荆州,以为外援,又收拢城中兵权,重组忠勇军,与陈儒申屠琮二人抗衡。
好好一个荆州城,如今城内城外,成了两方兵马对峙之地。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德諲就是那只黄雀。
夺下襄州后,他原打算趁势荡平山南各州,而后养蓄精锐,再徐图荆南、鄂岳。
不成想荆南竟先自乱起来。
看来得加紧时间了。
乐观估计,不出三个月,他便能统率各路大军沿汉水而下,直抵荆州城下。
到那时,荆州城内只剩狼藉一片,又如何挡得住他数万大军?
……
赵德諲再次站上襄阳城楼时,心情已不同往日。
这些日传来的消息多不利。
唐州守将愿献城出降,算是个利好,已派部将王建武前往。
郢州守将拒绝投诚,并斩了他派去宣令的客将,令他勃然大怒,正欲调集兵马去剿。
而最莫名其妙的,当数随州。他派去的信使至今没有回音,如泥沉大海,又有听闻随州大乱,料想是遭逢贼手。再后来,听闻随州易主,新任守将姓“陈”或“朱”,流言纷纷,也没个定数。
后抓了几个随州逃卒,方知夺随州城之人操汝南口音。其余一问三不知。
汝南口音,必出自鹿晏弘的忠武军。分派鹿晏弘去攻武阳关时,倒没料想能建此奇功。
可鹿晏弘部下也未闻有陈姓或朱姓将领。
直至搜来一张随州安民告示,方知此“岑”非彼“陈”,也才第一次听闻了岑炳这个名字。至于排头所谓“大齐山南招讨副使、骁卫将军”云云,山南招讨使赵德諲只哼笑两声不予理会,管用的虚张声势的招数而已,不足为奇。
后在僚属中多方打听,方知鹿晏弘麾下真有个叫岑炳的,乃原七星寨匪首,去年率众归顺蔡州,再同十三路好汉一道拨归南征各路军马,又被自己拨给鹿晏弘,一道去攻武阳关。
理清其中脉络后,赵德諲不知当怒或是笑。
鹿晏弘也是沙场老将了,没想到竟如此无能。
赵德諲曾为鹿晏弘部属,故存了几分敬意,也为其今日遭遇不值,故此次南征荆襄,分派鹿晏弘去攻武阳关,无论攻下与否,都会为其在荆襄留一席之地。只委托鹿晏弘一并带走所谓十三路好汉,免得这些匪众到了荆襄,匪性不改,给他添乱子。
万没料到真生了乱子,跑出个甚岑炳来夺了随州。
亏前几日庞从来信,还道武阳关下一切如故。真当自己年老昏庸,可随意糊弄。
赵德諲已在心里给鹿晏弘下了定论,难怪沦落至今,此人不堪一用。
至于如何收拾岑炳及随州……
赵德諲令人传长子赵匡凝。
赵匡凝也正有事寻他父亲,恰在楼下得令,忙咚咚咚跑了上来。
单听这脚步声,赵德諲便欲动怒:如此轻浮,丝毫不懂得持重,如何托付大事!
继而又怨自己。
太过怜惜长子的性命,让他少了战场历练。
膝下几子中,赵匡凝为长,好文,喜藏书,钻研典籍,虽长在后院里,缺少行伍历练,好礼仪诗书,夸耀服饰容貌,身边常伴文墨士,不愿与军中将校来往,因而行事浮夸。但至少品性端正,重孝重义,总好过他那不改暴虐的其余几子。
然而,偏偏如今这世道艰险,尔虞我诈,攻伐无度,处处是悬崖峭壁,稍一不留神,便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全没有犯错成长的空间。
一想到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城池,终要交付与他手,教他如何安心?
心念一动,又恰好一阵风刮过城楼,赵德諲猛地咳了几声。
这一咳便停不下来,好似要将他整个心肺咳出来一般。
终究是老了,身体已大不如前……
赵匡凝方上楼,见状大惊,忙跑至父亲身边,推开众随从,亲为父亲抚背,“阿爹,没事吧?”
赵德諲正咳得胸胀脸红,无法回话,只一边摆手示意。
赵匡凝又呵斥随从:“狗东西!明知我阿爹身体不好,经不得风,还带他来城楼上……瞧我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吓得楼上跪了一地,忙磕头请罪。
这边,赵德諲深吸几口,终于止住了咳嗽,慢慢直起身子。
赵匡凝又忙上前问候:“阿爹,大好些了吗?”
眼见长子对自己如此孝顺,绝不会有假,赵德諲顿感欣慰,预训斥的话也咽了回去,只道:“为父登楼,自与他人无关,为将者不可迁怒无辜。可记住了?”
“孩儿记下了。”赵匡凝此时一心牵挂父亲的身体,“楼上风大,阿爹先下楼吧。”
赵德諲体察他的孝心,离开城头,进得城楼里。
“孩儿方从一伙流民口中打探清楚,夺随州者名岑炳,不过一山贼,另有一水贼同伙,名朱武。”赵匡凝见父亲身体无恙,忙禀道,又忍不住添上两句,“鹿晏弘真是无用!破不了武阳关也还罢了,竟让这岑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还夺了随州……依孩儿看,此等无用之人,阿爹不必顾及往日情义。”
鹿晏弘自己无能,怨不得旁人,赵德諲已懒得理会。
单问:“你如何看待随州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