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纳采
皇帝在狩猎中遇险，右宫伯中大夫王统徒手毙虎，救驾有功，可皇帝赏赐了他一个绝世佳人，他却辞之不受，并直言让皇帝赏金。
据说，此王统还是为长安青楼魁首作了词的那个王统。
这种故事本就极具话题性，最是引人入胜，没几日，王统文能作词武能打虎还特别贪财的事迹便传遍了长安城。
平头百姓听的是故事，看的是热闹，而有的人却能从王统拒绝宇文邕赐妾背后看出些许端倪。
质府，柳敬言房中。
青兰给王统上了杯茶就退了出去。
王统近来常在柳敬言房中谈事密议，作为柳敬言的贴身婢女，青兰早已习以为常。
柳敬言挺腰坐在王统身侧的胡凳上，或是今日穿的裙子腰身收得太紧，两瓣丰腴将胯部处的裙身撑得满满当当的，让特别贪财而不好色的王统眼神不断漂移。
柳敬言挪了挪屁股道：“现在很多人都暗暗说你首鼠两端，在宇文邕与宇文护之间左右摇摆。”
王统不赞同道：“宇文邕现在只是一提线木偶，最多只能在桌底下搞搞小动作，倒向他对我们有甚好处？我绝不会倒向他。”
“那你为何献水龙？为何又给那崔怜儿做词，弄得满城风雨，让宇文护的面子挂不住？”
王统道：“我希望宇文护能重用我，希望能借用宇文护的权利做成我们想做的事，可又不想跟做他的赘婿。”
柳敬言眼眸一动，看像王统问：“为何？”
“做了他的赘婿，入了晋国公府，行事诸多不便，再难以筹谋我们回陈之事，我也再难脱身。”
柳敬言这时才知他的难处，最近一直与他一起筹谋自己回陈之事，却疏忽了他。
可马上又有疑问涌上心头。
“王郎……你在周国已有远大前程，为何还要舍弃娇妻美妾，非要去陈国不可？”
王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道：“我说过要亲自护你回陈国，便会做到。”
柳敬言洁白的脖颈处突然泛起了一阵疙瘩，直达心口，让她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
“冷？”
王统看了看窗外桃树上盛开的桃花，今年是暖春，连桃花都开得比往年早了些，怎么会冷？
可她刚才明明微微打了个寒战，那轻薄紧身的衫襦上居然可以隐隐约约看出某处起了点点变化。
“不冷。”柳敬言吸了口气，似乎稍稍缓解了这一阵异样感觉带来的寒颤，轻声道：“姚察前阵子到府上来过。”
“哦？他来何事？你可要求他将你母子加入谈判之中？”
柳敬言点头道：“自上次我去驿馆质问他后，不知他是不是心虚，便时常过来汇报谈判进展，前几日他已向周国提出这个要求。”
王统问道：“那尹公正呢？他有何反应？”
柳敬言笑道：“最近盈香没再到医馆找甘酿，似乎是为了避嫌，不过以她的性子，必是她央尹公正对我的事行方便。所以尹公正对姚察提出的新要求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只说那需要陈国皇帝拿出更多的诚意，方可成事。”
王统道：“尹公正没法做得太出格，双方都同意将你们划入谈判范围，便是进了很大的一步。”
就在这时，青兰在外边敲门。
“王郎，你府上来人找你，说大冢宰让你去见他。”
“好，我马上去。”王统朝门外应了句后，从怀里摸出一袋金，放在桌上，道：“这次宇文邕赏了我不少金，你拿去，尹公正金屋藏娇，花费不小，你找机会悄悄给他送些。”
“好。”见王统开门要走，柳敬言又补了句：“一切小心。”
王统朝她点点头，“放心，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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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公府。
宇文苌楚今日心情很好，自从知悉外边对王统最新传闻的那一刻起，便再也合不拢嘴，积郁了几天的阴霾尽散，脸上一天都挂着笑。
前日，阿兄深夜归来便向阿父说的事，没多久便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阿兄说，皇上为了拉拢王统，赐给王统一个绝色佳人，谁知王统丝毫不念及阿父与自己的脸面，并未拒绝，欣然笑纳。
宇文苌楚初听此事，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先是崔怜儿，现在又是绝色佳人。
据说还皆是丰腴美人。
难道他就真的如此嫌弃自己不够丰腴吗？为了他，她现在每天都在喝青木瓜炖花胶，还专门请了女医馆每日上门按摩。
效果是有一些，可是不太明显，为此她很是消极了几天。后来听到阿兄带回来的消息，她便将自己锁在房里哭了很久。
难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他为何三番两次救我？
情窦初开的小女子一旦陷入自我想象的爱情中便不可自拔，一切情绪的来源皆围绕着王统。
这不，今日得知阿兄弄了个大乌龙，破涕为笑，雨过天晴，仿佛世界都更明亮了些。
“公主，公主，王郎来了，在前厅谒见大冢宰呢。”宇文苌楚的贴身婢女韵儿小跑着进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真的？何时到的？”宇文苌楚站起身，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刚刚到的。”韵儿知道宇文苌楚的心思，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红色深衣，催促道：“快，换身好看的衣服，这个颜色好，趁得公主又白又美。”
“不要。”
这衣服太宽，会暴露她的缺点。
宇文苌楚看了看衣柜，抬手一指，上衣挑了件对襟直领的糯衫，下装则挑了条飘逸的长裙。
虽然对襟直领的设计会露出较多的脖子和胸部，但宇文苌楚最近养胖了不少，她知道自己现在穿这样的衣服也能显出沟壑了，所以特意选了这套式样新奇而诱人的衣裙。
换上衣裙，又在腰间围上一个抱腰，外面再系上丝带，配上曳地五尺的长裙，的确添了平时少有的妩媚，又仙气十足。
主仆二人妆扮完毕，宇文苌楚自己十分满意，便提着裙往前厅急急走去。
～～
自遭遇若干氏毒杀后，宇文护疑心愈重，并不轻易出晋国公府，并将晋国公府经营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王统到时，中外府长史叱罗协，司马陆逞，司录尹公正、袁杰，记室杨素已在前厅耳室候着。
诸人见王统迈步而入，除了叱罗协外，纷纷上前拱手施礼。
王统一一应对后，跟尹公正坐于角落的胡凳上喝茶。
“今日不与那姚察纠缠吗？”
尹公正道：“大冢宰本来要求每五日汇报，现在到了关键时期，必须一日一报。”
“看来谈判已至尾声，公正兄此次要为大冢宰立功了。”
这两年尹公正虽来回奔波，但事却是没办成一件，因此，即便到了现在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叹气道：“说不准，其中出了不少变化，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且看吧。”
也是，谈判桌上，有时候就是差的这最后一步，只要没最后盖棺定论，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推翻重头再来。
王统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问道：“现在谁在里边议事？”
尹公正道：“随国公带着诸将及诸曹参军，议伐齐之事。”
王统恍然道：“突厥那边已经谈妥了？”
尹公正摇摇头道：“我看难，齐人知悉我朝遣使求婚，惧成合从之势，亦遣使求婚，财馈甚厚。突厥贪其重利，颇有些动心，如今对我们给出的条件不太感兴趣。”
“出使突厥的是谁？”
“姚谷县公杨荐。”尹公正随口道：“不过杨荐现在可是独木难支，前几日传回来一个消息，那突厥可汗的弟弟，与北齐通和，说服其兄背约，差点就将杨荐押送去北齐了。”
“你们这活儿还真是高风险。”王统又问道：“那王元庆呢？在吐谷浑可有进展？”
“元庆兄枢机明辩，已与浑主定下分疆和好之事，浑主还会遣亲随来长安进贡，不日便启程回长安了。”
王统笑道：“看来王元庆高升在望啊。”
“是的，再进一步便是左武伯了。”尹公正眼中满是艳羡之意，道：“据闻大冢宰有意让他赴突厥，主持大局，以杨荐为副。”
此时，前厅门突然推开，耳室众人纷纷向那处张望。
只见杨忠率先从前厅大步迈出，面有忿忿之色，头也不回的出府了。
几个曹参军紧随其后，从前厅鱼贯而出，走回耳室候命，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
“大冢宰早已有言在先，伐齐诸事，需与唐国公一同谋划，随国公却如充耳不闻，难怪大冢宰大发雷霆……”
“据闻随国公早年时与唐国公便已嫌隙，如今唐国公新败，随国公刚刚掌伐齐诸事，自是不服……”
“上头的事还是少言，吾等只管听命便是。”
王统心道，外事不利，与突厥和陈国的谈判久而未决，内部矛盾重重，宇文护现在定是焦头烂额。
此时，又有人从议事厅出来，到耳室来传尹公正前往谒见大冢宰。
尹公正向王统拱了拱手，匆匆去了。
尹公正刚进议事厅不久，袁杰便从府外进来，看到王统，便凑过来问：“尹公正呢？”
“刚进去。”王统问道：“怎么？你为何迟了？”
袁杰坐下喝了好大一口茶，道：“陈国宗室从玉壁回来，我去做些准备。”
王统心中一惊，“陈顼回来了？到何处了？”
“不日将到长安。”袁杰略带奇怪的看着王统，问道：“怎么，你认得这陈顼？”
“听说过此人而已。”王统说罢，便岔开了话题。
没想到一盏茶时间不到，尹公正便灰头土脸的出来了，王统想上前询问，却被府中管事叫住。
“王郎，大冢宰让你进去。”
王统只得跟着管事去往议事厅，在门口有两个侍卫搜身，确保王统身上并无利器后方才放行。
宇文护依然高坐于大塌之上，见王统行礼，居然难得地赐了他一张座。
宇文护没有提狩猎之事，赐座便是他的态度。
“近来皇帝身边可有何异事？”
异事，说的自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而有趣的事，而是一切不利于他宇文护的事。
王统回禀道：“未央宫内未见任何异常，皇帝还如往常一般，修书，篆史，研象戏。不过……臣发现一事，与未央宫无关，却与水龙局有关。”
宇文护眉头微皱，道：“何事？”
“我上任右宫伯后，查过宿卫禁军六率中左右虎贲率、左右旅贲率、左右射声率、左右骁骑率、左右羽林率、左右游击率最近的卷宗，发觉从宿卫中出去的人，最终却只有二百八十人流入了水龙局。”
宇文护似有若悟，“你是说水龙局混入了一些不该混入的人？”
王统道：“水龙局是于大人亲办，臣查不到。”
“祢罗突明知道水龙局如此显眼，仍不死心？”宇文护轻笑着道：“行了，此事你不必再管，我另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王统拱手低头道：“请大冢宰示下。”
宇文护道：“你去拜燕公于瑾，请他来为你纳采。”
王统微微一愣，终于还是来了。
“做我晋国公府的赘婿有什么不好？”宇文护哼了一声，沉声道：“可阿楚体贴你，想你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她的这份心，还有我晋国公府对你的恩情，你要时刻铭记于心，将来莫负阿楚，莫负我，可能做到？”
王统面色如常，再次拜道：“谢大冢宰体桖，统定尽心报效大冢宰。”
果然，从晋国公府议事厅里出来的人就没几个能挂着好脸色的。
从前厅出来的王统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全然没注意到一个婢女跟在他身后叫他。
“王郎，王郎……”
王统反应过来，认出她是宇文苌楚的贴身婢女小韵儿。
“王郎，公主请你到在后院一叙，请随我来。”
宇文苌楚站在后院湖边的桃树下张望，已经等了许久…该不会是小韵儿看漏眼找不着人了吧？
终于，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王统高大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岸边的回廊中，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向他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