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次聚餐，秉昆说理想

紧赶慢赶，在商店关门之前，秉昆买好了东西。

一兜五六斤的大棒骨、三斤不算太肥的五花肉、半套下水、四个猪蹄儿。另外还买了花生米跟酒水，特意挑了两瓶五块钱的汾酒。说话算话，对邻居不能露财，对兄弟不能节俭。

回到家的时候，才三点不到。

乔婶走了，李素华估计是中午没捞着休息，正躺在炕上迷瞪。

“不是去图书馆学习么，咋这又回来了。”看见秉昆往厨房倒腾东西，吓得她赶紧下地，“老儿子，咱可不能犯错误啊。你从哪拿这么多肉回来，家里不缺这一口，赶紧给人家还回去。”

秉昆放下东西，一把抱住激动的老太太。“看把你吓得，不是拿别人的，是朋友凑钱凑票，要给我庆祝上班。你就放心吧，咱绝不吃拿卡要，当社会的蛀虫。”

老太太还不放心，紧盯着儿子的眼睛，“真的？”

“真真的，晚上请客，我这不早点回来做饭么！”

看儿子不太像撒谎，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儿。“你会做个啥，好东西都让你做白瞎了。晚上都谁来，一共几个人....”刚才还担心呢，觉得没事儿了，又开始拿起当妈的架势。

周沫心说，比手艺，这个时代还真不一定怕谁。不是技艺多么熟练，而是自己吃过见过，经验丰富到超越时代。

“别的您不用管，帮着切两颗酸菜。一会我炒好了料，赶紧把棒骨炖上。家里可能碗筷不够，刚才我也空不出手来买，得您老出马，去邻居家借几套。”

这老儿子是有心锻炼手艺，显摆能耐，自己也就不强出头了。从缸里捞了两颗酸菜，放到盆里泡上。然后又帮着升了火，泡了米，找出来搁在角落的粉条、木耳、干菜。

“你想做啥，想咋做。妈就在这看着，你不会就问我。”

老太太语气中带着欣慰和茫茫多的喜悦。儿子长大了，知道交朋友了，家里又能热闹起来了。

两人一通忙乎，在五点之前，把酸菜下了锅。把其他菜该洗的洗，该泡的泡，就等着下锅开炒。

“妈，家里就这点油了么，也不够做一顿饭啊！”

李素华看了一眼油壶，笑骂道：“你个败家子儿，谁家喝油啊，这是咱娘俩下半个月的定量，还说不够做一顿饭的，真给你能耐的。”

还真不是败家，鸡蛋炒黄瓜钱儿、土豆炖茄子干、干炸小鱼干儿，除了炖酸菜，都是需要用油的菜。

这时候上谁家也不好张嘴借油，赶着去商店，应该也来不及了。正发愁呢，水哥拎着一大块肥猪肉进院了。

总算解了燃眉之急，没有植物油，炼点猪油，炒菜更香。

这个活儿秉昆妈熟练，接过肉，剃下瘦肉，把肥的部分切成小块，加半瓢热水洗好了，点火开始熬油。

秉昆把水自流让进西屋，掀开一个箱子，让他自己找书看。自己还得回厨房继续忙，花生米不能油炸，那就只好干煸了。

陆陆续续的，赶超、国庆、强子、春燕都到了。

人多好干活，添柴的添柴，刷碗的刷碗，捞不着活儿干的，蹲在炕头扒蒜。

东锅的酸菜炖大骨，香飘半条街。人们路过老周家的房子，都得多嗅两下鼻子。

人来的差不多了，秉昆想起来忘了通知曹德宝跟吕川。算逑，下次再说吧。

秉昆妈不但借来了碗筷碟子，还借来了饭桌。

大家伙你一个我一个，七手八脚收拾好了，上桌开饭。

李素华作为家长，开头讲了几句客套话，受了大伙敬的一口酒，然后就端着一大碗酸菜去邻居家了。

没了长辈，小伙子们终于热闹起来。尤其还有个漂亮姑娘，一个个比赛着口条谁利索。牛一个比一个吹的大，嗑一个唠的比一个硬。

水自流看了秉昆的脸色，兴奋中略带遗憾，捅咕了一下秉昆。

“下午那个朋友，为了晚上多走点货，估计现在也就刚回来。冻一天了，回家也吃不上啥好东西，你看方便不方便，我把她叫来，跟咱们一起吃一顿咋样。”

周沫眼珠子一骨碌，“喝酒吃饭”？这个场面很熟悉啊，有强子哥，有水自流，就是少了个骆士宾。

“行啊，就是你这也不方便啊，要不强子哥走一趟吧，或者你告诉我地方也行！”

水自流嘿嘿一笑，“不用，我告诉她晚上来这找我，今天的账还没交呢！”说完还冲秉昆眨巴眼睛。

估计郑娟当初也是稀里糊涂的被拉去打掩护的，本身强子跟她也没什么感情。要不这水自流，怎么还把人主动送上门来。

俩人默气的碰了一下酒碗，小小的抿了一口。二商店卖的陈年汾酒，味道就是正宗，入口没有辛辣味儿，还带着一丝丝微甜。

国庆起哄让秉昆讲两句，说说是怎么当上干部的。

春燕跟赶超配合，气氛越闹越热烈，秉昆推脱不过，只好给强子递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放下酒碗，秉昆特意拔高了声调：“懂哥们的级别么，七级办事员。一个月37块5，中专生才有的待遇。想知道怎么办到的不，我给你们讲啊，老话说一运二命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兄弟我啊，遇见贵人了。”

秉昆没敢说印书卖书的事儿，赶超和国庆都是管不住媳妇的人，万一将来说漏了嘴，对大家都是个麻烦。编了个路遇下棋老头的故事，遇到了大学校长马守常，然后被人相中，土鸡变凤凰，当上了主任助理。

春燕一龂鼻子，略带不服气的样子，“哥，你这运气也太好了。看人下棋都能找个好工作，你再看看我，我妈忙乎了俩多月，就给我安排了个这。人和人啊，差距真大。”

这妹子，年轻时候心还算大。后来被生活磨平了精神头，就剩算计了。

秉昆借机对众人说，“你们不会跟春燕想的一样吧，以为我今天请酒，就是为了显摆自己得了好工作？”

他放下酒碗，夹了一口酸菜，像似沉思了半刻，故作成熟的继续说：“我请大伙来吃饭，是要分享一个心得。人啊，跟小猫小狗一样，跟谁学谁。要想有出息，就得找对师傅。跟马校长这，我知道了知识的重要性，了解了社会发展的规律，定下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我以前跟国庆、赶超说过，人要对自己的生活有计划。可是这个计划怎么定合理，找谁帮衬，当然是找一个比我们经验和文化都更高的人。”

“我遇到了马校长，你们呢？上班一个多月了，找到了自己的领路人没有。在现在这个岗位上，要做多久才能升职，未来提拔了，重用了，需要什么才能，要去哪个方向？

“在曲书记和马校长的带领下，工人夜校过些日子就要开课了，你们会来报名么？还是想下了班就回家吃饭睡觉？”

涂自强自从有了钱，也不抵触上班了。反正就是摸鱼，也不指着干出什么名堂来。所以秉昆在说，他一直在吃。

三个年纪小的，到有些触动。他们正处于迷茫期，完全不知道怎么在社会上打拼。

水哥端起酒杯，起了个头，大家一起敬秉昆。

“我觉得秉昆说的对，说的好。人一辈子，走上哪条道儿，一看命、二看贵人、三看读书。前两样可遇而不可求，但读书这个事儿，有机会一定要抓住。前人几千年的道理，都写在纸上了，你不去学，就是你的损失。我建议你们都在秉昆这报了名，将来开学了，一起好好去上课。”

春燕中午受了挫，心底还残留着失落。秉昆当上干部，俩人的差距越来越远，在一起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倒是瞅着今天的水哥，人长得漂亮，说话又成熟稳重，说不定是个良配。

赶超、国庆低头沉思，木材厂上一天班就够累了，下班了还要去上夜校。他俩本来成绩也不好，能学出来个啥呢？

秉昆继续忽悠：“人都该有自己的梦想，你们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