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莲荷塘记

戴录

作者简介

戴录，字简之，浮梁北隅人。明正德八年举人，曾任过浮梁县同知。

原文

金陵凤墩阮侯之为吾邑，三载水蘖[223]，百度[224]堵立[225]。惟北湖堤久溃未筑。今年夏，邑耆众[226]进大筑状。侯曰：“稽成化乙未至嘉靖戊戌，时未百年而役凡三举，何此水若是乎难振也？”又躬亲谛视[227]，尽得其状。进耆众谕之曰：“昔之筑有三不可，反而求三可，非策耶？昔之筑以砂。夫水砂一家也。砂得水而益清，一遇罅隙，奈何弗溃？今勿砂，其以土。国朝徐有贞治河，疏塞相为用。今观五水东注者，性也。强而南之，枉其性矣！西岸复高，则水西畏而往东，徇[228]其性也。昔之筑有塞无疏，一遇冲涨，奈何弗溃！今惟删其西以塞诸东，且浚坑以为之户，则水意自西而南矣！昔之筑以民之财，而守以湖之佃，因而空者无补，损者无培训术[229]，渐次湔落[230]。奈何弗溃！今吾将以是筑，遂以是守。”乃精核[231]原业主，递年利若干，田佃主利若干三分之。俾各出十之三，召旧戴锷、义民闵显祖提策协督，不敛于民。仍以业佃出，督官不知也。匠以民，邑之工不知也。夫以佣，邑之民不知也。肇戊申孟夏，竣于季夏。纵二十丈，广十丈，高杀[232]广之一。于是民忻忻[233]夹道聚观。录偕二三庠友亦往观焉。乃业佃歌曰：“白云渟渟，湖水泠泠。有莲在渚，有鲤在汀。一艇烟雨，半亩畦町。”录闻而莞軿[234]尔笑曰：“兹惟知有湖焉尔。湖之外彼不知也。”既而民歌曰：“廉贞[235]南擎，突兀焰生。漫然无制，朱雀[236]为狞。今坎克离[237]，比栉[238]永宁。”录曰：“兹可谓出湖而知有邑矣！然犹未也。”徐徐二三友微歌曰：“泮壁萦纡，源远流盛。灵襟[239]斯洗，弦诵[240]斯清。天然活泼，道体自呈。”录闻此悚然欢曰：“美哉！侯成湖殆深有裨于风教矣！然犹有大焉者，固不仅在兹也。盖吾邑主山来自孔阜，三轶荡之，而出于薇垣，为县治焉。按堪舆虎宜降，今反崇。五马山诸水迤卢刺坑而逆朝焉。龙宜翔，今反萎。鸳鸯览五水望永济亭而东倾矣！迨鹊桥上下，始见活流，则配卢刺坑而共为交城者，果何水乎？正东腋气[241]太泄，外脉不横。内堂弗正，龙枯旺散，其难恃为邑。故当时挽回五水堤而南之，凿坑引之，使与卢刺活流对成牝牡。因接永济阳砂呼与西山松桂山相峙，斯之为内堂。周又大河，一自西而南，一自北而南。虾须包络，斯之谓外堂。乃侯今日堤湖非成湖也，乃所以成邑也。而彼三歌者，奚足计琐琐哉！”已而众谋琢石镌功。二三友徐鸿渐、闵一夔、朱子忠、王化中、方自新、戴锷、戴时观等遂谓录可记，辄属之记。录曰：“侯所以造福吾邑，更有钜焉者，而奚啻[242]碑此也哉！歜惟历代水利，非专官不治。伯益为虞掌山泽[243]，《周礼》中出为川师。从古儒而谙有司，惟宋程伯子于上元[244]，朱考亭于浙东[245]，息决堤，起溪堰，仅仅有见。然熟如[246]侯不出湖而湖成，遂若湖筑湖。他日经济[247]大略不即是可印见哉！庸丈[248]前后语。畀[249]而勒诸石，且告嗣政[250]君子，俾知所以保此成焉。”是为记。嘉靖二十七年，岁在戊申夏五月吉。

简析

浮梁自古常有水灾之患。明代嘉靖年间，金陵阮垕任浮梁县令。他十分重视水患治理。在仔细听取当地父老的意见与建议之后，“又躬亲谛视”，仔细考察地形，认真总结前代治水的经验教训，因势利导，采取疏与塞相互为用的方针。多方筹集资金，不敛于民，并加强了对工程的管理督察。竣工之后民众欢欣鼓舞，夹道聚观。作者在这篇记文中不仅赞颂了阮侯的治水功绩，而且还借此进一步阐发了此次工程的深远意义：“美哉！侯成湖殆深有裨于风教矣！然犹有大焉者，固不仅在兹也。”“侯今日堤湖非成湖也，乃所以成邑也。”“侯所以造福吾邑，更有钜焉者，而奚啻碑此也哉！”文章题旨所倡导的是一种从实际出发，着眼全局，勤政爱民的为官从政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