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诗意东方红(序言)
守望拖拉机
前几天在洛阳诗人刀刀的书吧里,看到了一本洛阳的诗集。随意浏览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洛阳诗人,突然看到了边玺中老师,又看到了李六正老师,久违的温暖,让这个冬天的深夜在诗歌里一下子变得温暖生动起来。
六十年前,我们的创业者一边造着拖拉机,一边创作了大量战天斗地的诗歌。在工地上,在车床旁,各种各样的赛诗会、朗诵会点燃了父辈们火一样的创作激情。那时候,拖拉机和诗歌是拖拉机厂最重要的两种产品,我们称之为“诗意东方红”年代。
四十八年前,人民文学出版社曾出版了洛阳东方红拖拉机厂工人文艺创作组的诗集《我为祖国造铁牛》。一大批诗人的力作,让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深深植入那个年代这座国家大厂的文化基因。
从1986年开始,连续三年,每个星期六的晚上,拖拉机厂总部东楼的会议室里总会有一群诗人聚在这里,讨论诗歌,也讨论人生。当时,正值朦胧诗席卷中国的时候,新老两派诗歌作者经常为此吵得不亦乐乎。中国作协诗刊社的杨子敏、李小雨、朱先树等老师都曾在这个会议室里发表过激动人心的演说。那也是“诗意东方红”时代的一个拐点!对诗的热爱、迷茫和思考,在那一代人心里,和走向市场的拖拉机一样,凝聚着、也阐释着这个企业的困惑和凤凰涅槃。
记得那个时候,下雪的日子真多。冬天的窗外,小雪花总是有点凌乱地在灯光里飘来飘去。我们刚毕业,刚走进这个国营大企业,喜欢用绝对或者霸气又空洞的词语装扮自己的观点,似乎每一句话都代表着中国诗坛的走向,以及未来的苍茫大地。那时我们不认同诗坛的一切,甚至把不认同老一代诗人的夸张做法当成自己与众不同的标签。
闹哄哄的会议室里,经常看到边玺中、李六正两位老师坐在墙角,微笑、宽容甚至有点欣赏地看着这群年轻人。他们很少说话,必须说的时候,你听到的总是鼓励和支持。
后来,工作上的事儿越来越忙碌,生活上的满地鸡毛让我们痛并快乐着。时间的指针从来不会停下,转眼间我们也已是满头花白的老先生,生出逝者如斯夫的无限惆怅。
有一天,洛阳诗人朱怀金打电话问我,你知道李老师、边老师最近的情况吗?我突然发现自己距离诗歌已经很远了,即使每天生活在这个依然充满诗意的工厂,也从没有静下心来,听一听大工业每天沉重的呼吸,听一听拖拉机碾过土地的颇具深意的声音。于是我又一次走进东方红农耕博物馆,看了看十二年前写的一段至今还认为挺深刻的话:
19世纪中叶,巨大的蒸汽机冒着浓烟驱动铁轮出现在英国农田的时候,人类诞生以来耕作方式最根本性的变革开始了。人与土地、城市与农村、价值观与生活方式、艺术与表达,从构架到内涵都随之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田野里五颜六色的机器透过岁月的变迁,成为土地上移动的文明。
我一直把人类文明划分为拖拉机时代和非拖拉机时代,但没有太多人能清楚地认知拖拉机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也没有人思考过为什么朝鲜战争枪声渐稀的时候国家拿出四个亿建设拖拉机厂。试想,如果中国农民不能真正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我们建设新中国的所有努力,在小麦、水稻和玉米等农作物面前会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1958年7月20日,中国第一台拖拉机在中国一拖正式下线。64年过去了,从原来的机械换挡到动力换挡、自动挡、无人驾驶,拖拉机的技术含量及扮相在许多方面已经超过了汽车。今后,农民可以在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操控着无人驾驶拖拉机走出机库去田间耕作。这样的场景,将会越来越多地在中国乡村出现。
作为一种衔接和延续,在诗集《我为祖国造铁牛》出版将近半世纪之际,让诗人们从内心深处再次倾听来自东方红拖拉机的声音,让土地与钢铁碰撞之后变成与众不同的诗歌,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感谢诗人杨志学、朱怀金不辞辛苦的操劳,感谢诗人叶延滨、高洪波、边玺中老师的大力支持,感谢李少咏教授中肯的评论,感谢全国特别是洛阳诗人们的积极参与,也感谢拖拉机,感谢在拖拉机周围整日忙忙碌碌的我的同事及朋友们,感谢河南文艺出版社,感谢诗歌!
作为序言,我不想对诗人们五颜六色的诗歌做出评价。对我来讲,他们的作品就像一台台从机械换挡到无人驾驶的拖拉机,有柴油动力的,有混合动力的,也有氢燃料或者锂电的……这些诗歌,有的带着过去时代的温暖,有的带着面向未来的目光与期望,自然地呈现着、张扬着、害羞着、粗砺着、细腻着、理性着,抑或夸张着。相信每一位读者都能从中听到自己喜欢的声音。
岁月依旧流淌。只要拖拉机依然奔驰在大地上,诗意东方红就不会黯淡,它仍然会以某种方式和声音,昭示过去、现在和未来。
2023年1月1日 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