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喜欢地狱笑话吗？
从教父口中得知好消息，马库斯放下心，却依旧在晚上睡不着觉。
在教父家游荡时，注意到墙壁上父亲跟朋友们的照片，那上面的他们那么亲密，宛如一家人，现在却好似杀父仇人。
第二天早晨，马库斯被教父叫醒，法庭宣布鲁卡无罪。
鲁卡被释放，跟儿子拥抱，庆祝这劫后余生。
情绪在此刻得到舒缓，瓦伦放松身体，重新靠住椅背。
他推测后续的剧情是合家欢，考虑到那个国家严苛的审核，这倒是可以理解。
“如果是这样，给个入围鼓励下，主竞赛够呛。”
戛纳还是更偏向于能表达观点的影片。
影片继续播放。
父子返回家中，两人在厨房中边做饭边闲谈，满心期待地聊着未来，忽然有个石块从窗外投掷进屋内。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很大很清脆，吓得瓦伦打个激灵，心脏都停跳一瞬。
“不会吧……”瓦伦缓缓瞪大眼睛，“真正的故事从现在才开始？！”
卢卡追出去，门外没有人，只有一个黑色塑料袋放在门口，打开后是被人勒死的芬妮。马库斯陷入暴怒，要去找人拼命，但他不知道该去找谁。鲁卡用力拉住儿子。
芬妮在鲁卡离婚前就是家中的一员，在他离婚后更是不离不弃的陪伴，对父子俩有着深刻的感情，鲁卡忍住巨大的愤怒埋葬了芬妮。
平安夜这天，他来到超市购买食物，却被商户暴揍一顿，并且赶了出去。
“家人”惨死的愤怒，被赶出去的巨大耻辱，鲁卡不再沉默，他一瘸一拐地走进超市，卖货员又一次要赶他出去。
这回鲁卡做出反抗，给了卖货者一头槌。或许是没想到他会反抗，或许是害怕惹上这红眼的兔子，超市经理把东西交给他，鲁卡去柜台结账。
平安夜——教徒中最重要的一晚，人们会坐在教堂中，聆听主的颂歌，为主做弥撒。
鲁卡注视着深沉的黑暗，半晌后起身来到卫生间，洗掉脸上的血迹，穿上整洁的衣服，又在出门前喝了口酒壮胆，缓步走到教堂。
凡是他走过，都会遭到路人的防备与藐视眼神。
当他找个座位坐下，人们也会纷纷离开，独留他一人。
祈祷开始，鲁卡回头望向西奥，西奥也望向鲁卡。两个旧日故友眼神交错。这位曾声称可以看穿好友是否撒谎的男人，这一回并没有看破好友的无措闪躲。
颂歌要开始了，一群纯洁无瑕的小孩子走出来，克拉也在其中。她在台上，朝底下的鲁卡投去一眼。
鲁卡垂下眼眸。
暖黄色的灯光从右边映照，分割了这张不太出众的中年男人脸。
右边是灿灿辉光，左边是暗淡脸颊，只有一滴闪耀微光的珍珠坠在眼眶底，一道深褐色的短伤口横亘在鼻梁，嘴角同样噙着一道短促的伤痕。
孩子们稚嫩的圣歌响起，在这清澈纯粹的童声中，鲁卡转过头，那滴眼泪迅速滑落，脸颊徒留一行泪痕。
之后是一段长镜头，鲁卡跟着祷告，时不时往后看眼西奥，西奥正在跟妻子窃窃私语，时不时用怀疑的目光注视他。
鲁卡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西奥面前，抓住对方的衣领质问。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了吗？什么都没有。”鲁卡又重复一遍，“什么都没有。”
鲁卡大闹一场，被迫离开教堂。
愤而反抗的剧情一般能带来爽感，可现在瓦伦只觉得憋屈，心脏好似被个重石块死死压住。
被欺压到无力反抗后的勉强反抗，拼着头皮血流才有的反抗，这算什么反抗？
倒不如说，这是一声悲鸣，悲恸到极致的发泄。
瓦伦这回暂停的时间很长，他需要喘息空间去缓解剧情带来的不适应。
感谢导演所使用的纪录片风格，这使得这部影片带来观众的感知太强。
那些不断摇晃的手持镜头，随着剧情的发展不断增强颤抖幅度，持续引发观众的压抑情绪。
更别提，正片中所使用的暗光，除了舒缓剧情，其他所有剧情一贯使用暗光源，进一步加深剧情的沉闷。
这绝对不是一部观感绝佳的影片，并非因为导演技法不成熟，正因为太过成熟，反而这压抑和阴鸷围绕不去。
缓了又缓，瓦伦继续往下看，后面还有一段剧情。
根据他的经验，这里是剧情的高潮，后面的情绪会回转，不会持续低落沉寂。
他也很想看看导演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西奥家，克拉在半梦半醒中看到芬妮，这时一个黑色人影走进来，她下意识开口。
——“你好，鲁卡，一切本不该发生的。”
西奥瞬间意识到事情出错，在女儿面前哭成泪人，他如此告诫女儿。
——“世界上充满了恶意，但如果我们互相支持理解，恶意就会消散。”
这句话从恶意的胁从者口中说出实在不可置信。
凭空生出冷峻的黑色幽默来。
晚上，西奥去找鲁卡道歉，鲁卡沉默良久，还是选择了原谅。
一年后，马库斯的成年礼举行，他获得了祖传的猎枪。鲁卡重新融入小镇，但一眼望去，鲁卡依旧能在人们眼中看到残存的恶意。
宴会中，鲁卡发现克拉站在房间边缘，不敢向前迈步。
这个小姑娘一如当初地害怕这些交错出现的方格。
鲁卡看着对方，没人知道他思考些什么。他只是走过去，抱住克拉，迈过这片方格。
鲁卡直面曾经的伤害，无法改变他人，那就改变自己。放下克拉的同时，也意味着放下沉重的枷锁，解放了自己。
“这是个好结局，虽然有点过于真善美，但能够接受。”瓦伦感慨，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他推下老花镜，抓来笔记本，草草记录下本次评语，丝毫没有注意到影片还在播放，放出了最后一段剧情。
第二天，马库斯迎来人生第一次的狩猎。鲁卡陪伴儿子，两人分头进入丛林。
深秋的丛林，暗沉沉的天幕压下，簌簌的商枯叶铺开，野鹿们悠闲地踱步。
砰——
一道措不及防的枪声惊破安逸，也惊碎瓦伦的安逸。
他蓦然抬头，黑框老花镜从鼻梁滑落，放映室的巨大幕布照出鲁卡无助的表情，悠长的背景音乐响起。
《狩猎》结束。
“这个结局是……”他霍然起身，这个余味悠长，令人无限后怕的结局，“好，太好了！这才是足以竞争主单元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