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们俩真像
厚重低垂的云层遮挡住了月光星辰,将这片荒原压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团昏黄的火光孤零零地飘荡在压抑的寒春中,明灭不定。
姜诺言一行人靠着那名士卒火把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缓行,马蹄踢到石子的声音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成了抵抗夜枭阴郁鸣叫的有生力量。
“将军,要到了!”
领路的士卒指了指前方树林中突兀出现的点点火光,激动地说道,一行人胯下的马也都加快了步伐。
走到林子近前,姜诺言翻身下马,牵着追霞进林,踏着地上的枯枝败叶一步步走向发出火光的火堆处。
在火堆旁,一个老人双手握着一根木棍在火势较小的地方不断翻转,木棍前段被一个大泥团包裹。听到姜诺言的脚步声,他立马将手上的活计放到一旁,站起身来慈祥地看着姜诺言。
“早就听说姜大师年少有为,胸中之志不输管仲,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生气蓬勃。”
老者看到姜诺言英气勃发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
姜诺言见过张仪,自然认得他,含蓄地说道:“老先生过誉了,如果不是先生帮忙,恐怕我已经成了剑下亡魂了。”
“不错,你胆子确实很大,都敢在楚国的世家头上动土了,就是老夫年轻时都比不上你啊。”
张仪走近姜诺言的身旁,细细地打量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拉住了姜诺言的手,说道:“好师侄,走,我们去一旁亲近亲近。”
姜诺言当然不是张仪的师侄,张仪这样说只是想找个借口和姜诺言单独谈谈。
姜诺言点了点头,跟着张仪钻进了不远处用树枝和兽皮等搭起来的简易帐篷内。而一旁的甘茂见到二人进了帐篷,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追霞的旁边。
帐篷内的地面上简简单单铺有几张兽皮隔湿,人坐下去时仍然能感到一阵凉意,张仪点燃了几盏油灯后,戏谑道:“姜大师,被狼追着咬的滋味怎么样啊。”
“还好,就是骑马骑久了屁股疼。”姜诺言摸了摸大腿,诉苦道。
“这有何妨,老夫当年被打三十大板后还生龙活虎的,骑马股痛比起来简直不足挂齿,而且如果不长途奔袭,现在你可就是人头落地了。我且问你,你是怎么骗熊槐的,为何楚王卒都出城搜寻。”张仪一改之前文质彬彬的样子,为老不尊地问姜诺言。
姜诺言闻言也笑了起来:“我以草莽岂敢欺骗楚王,不过推出变法谋略被贵族不容而已,至于骗人这方面,晚辈比之前辈不过星辰与皓月争辉。”
“楚国变法,百姓鼎力相助,若是世家不加以阻拦,或许正能成功,可惜啊。喂,小子,跟我去秦国,以你之才,在我栽培下定能在秦国有大作为。”张仪突然站起身,目光炯炯有神,绘声绘色地疯狂给姜诺言画饼。
“算了算了,我一草莽辩客,朝堂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不如沉淀几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姜诺言摆了摆手,拒绝了张仪的邀请。
秦惠王没几年了,等到秦武王上台,连张仪都得不到重用,更别提无依无靠的姜诺言了。
张仪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面灌了一口,吐出一口酒气:“莫非你也信天命,想要找到天命所归?”
姜诺言大惊,难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吗,张仪为何这么笃定姜诺言在找天命所归。
张仪见姜诺言鼻子嗫动,笑了笑:“不去就不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天命阻拦,0尽人事亦可破之。”
他说完,又往嘴里面灌了一口。
姜诺言见对方没有恶意,松了口气,接过张仪递过来的酒,说道:“我在秦国既无亲戚,有无友人,去了后恐怕难以立身,我欲相仿前辈周游列国,广积名望。”
闻言,张仪一扫脸上的郁闷,一把抢过姜诺言手里头的葫芦,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歇了好长一口气后才说道:“好好好,历练确实是个炼才的好方法,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秦国,我们两叔侄一起完成那扫清六合,席卷八荒的壮业。”
姜诺言闻言,顺着张仪的话头走,煞有介事地抱拳行礼道:“师叔所言极是,天下一日不一统,百姓一日不安宁,是要有个霸主出来一统天下!”
张仪闻言,拿着酒葫芦敲了敲姜诺言的头:“嘿你这小子,脸皮比我当年还厚,还真顺着藤条爬上来了。”
他收起酒葫芦,一脸正色地问道:“臭小子,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听过你这号人。”
姜诺言摸了摸头上的包,龇牙咧嘴的说道:“别一言不和就敲人脑袋啊,我吃饭可就靠这玩意了,还有,师叔为何明知故问。”
“又想被敲了是不是,”张仪伸手去摸酒葫芦,姜诺言立马做出逃跑的动作,张仪见状,收起葫芦装出愧疚的样子,说道:“唉,都怪我啊。”
姜诺言感到奇怪,他和张仪之前都没什么交集,此话从何而来,他不准备跑了,要听张仪说个究竟。
“二十多年前,我在楚国时,和一名女子相见如故,相谈甚欢,甚至有了白头偕老的想法。”
“可惜啊,造化弄人,为了成就功名我不得不远走他国,那女子闻言,要和我一同去云游四方,说服诸侯。”
“但是,她家里人不同意啊,我走的那天,她偷偷跑了出来送我,当时我们年轻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干柴烈火,犯下了弥天大罪。”
“后来她写信给我说怀了孩子,可我这个当父亲的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不能和她们母子相见,说起,真是让老夫心如刀绞啊!”
说到这里,张仪激动地站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姜诺言的肩膀:
“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他们,孩子,你就是我的好大儿啊!来,让爹抱一抱。”
姜诺言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他虽然是魂穿过来的,却记得自己前身的出处——父母早亡,被酒馆掌柜收养。
这张仪满嘴谎话,单纯是为了占他的便宜,姜诺言指了指张仪:“老头,我可不是熊家的人,哪有这么容易骗,亏我还对你一见如故,信不信等我见到老夫人后将你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她。”
张仪的糟糠之妻从张仪最落魄时起就一直跟着他,多年来二人一直相敬如宾。听到姜诺言这另类的威胁,张仪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
见自己谎话被拆穿,张仪又坐了下来:“嘻嘻,没骗到你,不过我说真的,你真的和我年轻时很像,又聪明又不屈!”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姜诺言嘟囔道,这个老滑头,真不愧是靠骗人起家的。
“还没吃饭吧,该吃饭了。”张仪使了个眼神,示意隔墙有耳,起身走了出去,姜诺言连忙起身,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