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楚
一人一马成功落到了鸿沟对面，虽然土地被冻得僵硬，仍被马蹄踩出四个深坑。
姜诺言下马，见追霞四条腿抖个不停，捧腹大笑：“七尺骏马竟不如我胆大。”
追霞低嘶，似是不服，转而又低下了头，往姜诺言身上蹭了蹭，彻底认可了这个主人。
姜诺言摸着追霞的头，笑道：“以后遇到的情形将远比今天危险，你可不许犯怵!”
追霞抬头长嘶，回应着姜诺言，余音响彻荒野。
……
积雪渐渐消融，王宫内外的树陆续长出红的绿的苞，恰似春雷惊恐，白虹贯日，一则消息在郢都不胫而走：张仪又要来了。
姜诺言会心一笑，心道：“终于来了。”
姜诺言挥笔写下“生病了，不上朝”，请人送给楚王。
“大王有命，召张仪入宫——”
张仪虎步龙行，步步生风，腰杆挺直，丝毫没有一个老年人该有的迟钝与缓滞。
仍旧是张仪熟悉的绛色朝堂，张仪抬目而望，见楚王闷闷不乐的单手撑头而坐，于是拱手鞠躬，仰起头笑着向楚王道喜：“老头子在这里向大王道喜了。”
楚王面色阴沉，眼神锐利，他上次险些被骗，这次多留了心眼。
见张仪仍旧如此厚颜无耻，楚王冷冰冰地说道：“何喜之有啊？”
张仪向前一步，伸出一只手，露齿而笑，绘声绘色地向楚王说道：“今秦楚再续友邦之谊，各得其利，楚国边境之民无不欢欣鼓舞。”
“我也听闻大王在边疆处更改田制商制，广布恩泽，此乃仁君之行，楚国强盛定矣，所以我向大王道喜。”
楚王哧鼻，心道你张仪真是没长眼睛，没看到我楚国上下在推行新法吗，没好气地说道：“你难道没看到我楚国之民处处皆如此？边关自由贸易不过是其中的一环罢了。”
张仪见楚王又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心中大喜，脸上露出忧愁的神情，双手交叉放到了身前，不安地望向楚王：
“老头子来得急，还真没看其他地方，恕老头子我话说得直，若是楚国全国皆如此，大王这个国君……”
“你什么意思！”百官见张仪出言不逊，都出声怒斥，实际上不少人心中却乐开了花。
张仪见楚王一言不发，感慨道：“百姓都能靠自己吃上饭了，哪里还会念及大王您的恩典？此法乃取乱之道啊！”
昭雎闻言，也上前一步，郑重地说道：“大王，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楚王早已不耐烦，挥了挥手。
“姜诺言实现新法，表面上在于利民，实则包含祸患之心，想要颠覆大王您的统治。”
“嗯？”
昭雎继续说道：“公子子兰与庶民相争一事中，可见端倪。”
“姜诺言在庶民心中的威望竟然已经超过了王室之人，大王想想，姜诺言若是不除，一旦造反，定是大王心头之刺。”
楚王眉头紧锁，想到了当初郑袖也这样说，但自己没有放到心上。
楚王双目放光，盯住了昭雎，死死握住了王座把手。
“难道就是今天了吗？”楚王心里面十分纠结，始终下不了杀姜诺言的决心。
昭雎继续道：“更何况姜诺言变法，已然使世家不满，大王，你得考虑这方面啊。”
楚王看了看昭雎，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屈原：“屈令尹，你可有话要讲？”
世家不爽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如果能得到屈家的支持，也许姜诺言能晚点杀。
屈原走出行列，低头道：“臣敢保证，姜诺言绝对没有祸患之心！”
“哼！”昭雎冷笑一声：“有没有祸患之心还得靠大王论断，我已经派人去找姜诺言了，就让我们看看楚国人人敬仰的姜大师到底有没有祸患之心！”
“什么！”屈原知道这一去姜诺言是九死一生，惊怒之下望向了楚王。
楚王并没有理会屈原，高声道：“楚王卒，用尽一切办法将姜诺言带回来！”
此时的楚王，见到变法已经初具规模，心想我楚国良才如过江之鲫，少你个姜诺言又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既然连屈家都只有个屈原为他说话，那还不如把他杀了缓解一下和世家的关系。
“完了！”屈原心道，这是要卸磨杀驴的节奏:“诺言兄，走好。”
姜府。
姜诺言早就把下人们遣散了，他早早地起了床，将路途上要用的银子放入布袋上。
金银和铜币一样，都是硬通货，而且金银可比铜钱值钱多了，正好当作盘缠。
当官之时赏赐的利剑早已在案上生了尘，姜诺言迟疑片刻，还是将剑拿了下来。
牵起马，推开门，被人拦住。
姜诺言看清拦住他的是谁后，轻轻地用剑鞘将那人的手拨开，轻笑道：“景构老头，你拦我干什么。”
景构气得牙痒痒，难道姜诺言没看到他身后那些拿剑的客卿吗？居然还笑得出来。
要不是姜诺言的宅邸在闹市区，今天又碰巧是赶集的日子，他早就命令人烧宅子了。
“景构老头，我辞官了，要去曳尾涂中了，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带你一个。”姜诺言对着景构揶揄道，径直将马牵了出来。
“你今天敢妄动一步，我就砍了你！”景构见姜诺言依旧一副贱样，死到临头都不知道后悔，伸出手去拔腰间的剑。
正所谓拳怕少壮，景构还没拔出宝剑，姜诺言的剑就已经半部出鞘，剑刃抵到了景构的脖子上。
身后的景家客卿见状，纷纷拔剑。
“怎么，你们要擅杀朝廷的官员！”姜诺言怒斥道，他现在可还没被楚王除名呢，气势上自然不会输给那些白身客卿。
那些客卿踌躇不定，既顾虑姜诺言的身份，又害怕误伤了景构。
“大王有命，立即逮捕姜诺言到朝廷，死活不论！”
“乡邻们，楚王派人来抓姜大师了，快让出大路啊！”
两声大喊几乎同时响起，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姜诺言就已经一剑抹了景构的脖子，骑上了追霞。
既然撕破了脸，那姜诺言自然也就没了顾虑，骨子里面疯狂的一面被彻底激发，也不管前方是民还是敌，都驱马冲撞了过去。
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提醒民众让道，姜诺言一定早就因为撞到人群而坠下马来。
客卿和楚王卒见状，拔腿直追，可又怎能追得上骑马的姜诺言。
姜诺言的心跳得砰砰作响，像是要震碎胸膛一般，追霞也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朝着前路奔驰，马蹄子因为鲜血变得更红了，身上也沾有点点血迹肉块和白嫩嫩的脑花。
“前方何人，敢在闹市驱马！”
终于快到城门口了，守城的士兵一见有人在城中骑马奔腾，当即用双戈相交，想要拦下来人。
“我乃姜诺言是也！”
士兵一听到姜诺言三字，稍微有些失神，手上的戈也因为失神放下了一些。
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姜诺言就已经驱驰着追霞来到了他们跟前，一跃而起，跳过了他们的封锁，出城而去。
紧接着，楚王卒中骑马的人也追了过来，士兵连忙放下利戈，看着一队人马追逐姜诺言而去。
“姜大师这是，在逃命吗？”
士兵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呆呆地说道。
“爷爷去也！”
虎啸龙吟般的喊声响起，一阵黑色旋风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