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粮站奇遇
一年一度的公粮任务下来了。各村的喇叭里响起书记动员的喊声,各生产组长手拿一把纸条挨家挨户地散发。纸条上是各家按人口应该缴纳的数量。
一大早,魏冬生来到刘继祥家里。刘继祥正在饮那头牛犊,他问:“爹,今天去缴公粮吗?”
刘继祥说:“去吧,早晚要缴,早缴早省心。”
魏冬生推开一间房门,这是冬月的闺房,虽然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却打扫得干干净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冬月正照着镜子梳头。她从眼角已经瞥到冬生进来,那张脸腾地红了,嗔怪道:“也不敲门问问,人家让不让你进。”
魏冬生笑着打趣道:“大白天的,敲什么门呀?你又不是大家闺秀。”
冬月“哼”了一声再不言语了,红着脸继续梳头。
魏冬生说:“我和爹去缴公粮了,你在家干别的活吧。”
冬月说:“场上没活了,我在家也是闲着。我也去吧,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好。”
冬生说:“爹让你去,你就去,不让你去,就老实在家呆着。”
他说罢,就退出冬月的闺房。他在院子里又问刘继祥:“爹,几袋才够公粮的任务?”
刘继祥沉思了一会儿,说:“十袋就够了。多装点不要紧。用不了再拉回来,万一不够,再送回去就麻烦了。”
魏冬生把平板车拉到院门外,回到院里,来到厨房门口。厨房里整齐地排列着一袋袋粮食。按刘继祥分到的土地能收这么多粮食,说明今年的产量还是相当不错的。他搬了十袋都装在平板车上。
刘继祥饮饱了牛套上车,就赶着上了路。
魏冬生骑自行车带着冬月也随后跟上来。他在牛车后跳下自行车,对冬月说:“和爹一块走吧,人多有个照应。”
刘继祥说:“这牛见生人害怕,对我熟了就老实了。您走吧,去粮站等我。“
魏冬生又跳上自行车带着冬月走了。
路过东大洼的时候,冬月又想起令她恐怖的一幕,她不敢想象那天如果没有周大库舍命相救,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她总以为她这条命是周大库给她的,总在寻找一个报答的机会。
“我想给大库哥说个媳妇。”冬月说。
魏冬生说:“好事。说谁呀。”
冬月说:“田家沟二姨家小英还没找婆家,把她给大库哥说说挺好。”
魏冬生没言语。他认识那个姑娘。那姑娘虽然长得不算好看,却有一个男子汉一样的体魄。将来一定是过日子的好手。他本来想以后的日子有了起色,让冬月妈牵头给他介绍的,没想到冬月横插一脚要说给周大库。想阻拦吧,当时又拿不出钱给女方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不阻拦吧,忍痛割爱的滋味真不好受。唉,以后再说吧。万一姑娘不喜欢周大库这种形象的呢?
这一路魏冬生心里不痛快,也就没表态。虽然冬月征求过他的意见,他只是模棱两可地应敷:“你说行就行。”
粮站在公社驻地胡家屯,走过东大洼那条沟渠上的石桥,驶出冯家庄那条狭长的大街,再走五里路,跨过那条柏油路就到了。这是当地唯一的一条柏油路,虽然不宽,却是济水县城通往德州的唯一要道。
粮站在胡家屯的村南,拐过那条街道就会看见粮站大门。这里早已排了两溜长蛇阵,足有二百多米,已经排到大街上了。有马车驴车还有牛车,马叫声驴叫声还有牛叫声混合在一起,乱糟糟地像个牲口市。
魏冬生把车子支住,让冬月在这里等着。他沿两条长蛇阵的间隙往前走,他要到粮站门口看看车辆进粮站速度如何。
在粮站门口有四个工作人员,两个取样品的,两个检验的,取样品的每人手拿一条一头尖状的空心钢管,在每一辆车的每条口袋上都插一下,然后把钢管里的粮食倒在桌子上,检验员就用仪器的嵌子夹住桌子上的粮食,仪器上的针指到要求的数字就合格,超过了就再拉回去。这是一种粮食专用的干湿测量仪。
在取样品的两个工作人员中,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他不禁脱口叫道:“朱大帅。”
朱大帅循声看到了他,忘了自己的工作就迎过来,有久别重逢的那种激动。是的,两人在一块读书的时候,彼此朝夕相处,好得谁也离不开谁,乍一分开一段日子,再一相见,大有如隔三秋的感觉。
“你怎么干上这个了?”魏冬生问。
朱大帅说:“我爸爸的战友是这粮站站长。我在家没事想找点事干。让我爸一问,正好收公粮用人,我就来了”。
朱大帅又问:“拉来多少?”
“十袋。”魏冬生说。
朱大帅有点惊讶地问:“你和大爷两人,怎么拉来这么多?”
魏冬生说:“不是我的,是冬月家的。”
“冬月来了没?”朱大帅立刻问道。看起来有些兴奋。
魏冬生被朱大帅的表现逗乐了。微笑着说:“来了,在后面等着呢。”
朱大帅说:“中午你们回不去了,咱去县城吃饭,我请客。”
魏冬生说:“去县城很远。在胡家屯糊弄着吃一点算了。”
朱大帅指着粮站门口的一辆崭新的雅马哈摩托车说:“有哪玩艺还怕远吗?”
魏冬生惊讶地问:“哟,鸟枪换炮了?就是有钱人。”
这四个工作人员中有个当官的,对朱大帅喊:“唉,上班时间别聊了,下了班去饭店正儿八经地聊。”
为不再打扰朱大帅,魏冬生又原路返回到冬月身边。
刘继祥也赶着牛车到了,加入到长蛇阵中。他一手抓着缰绳一边坐在地上,看来这一路把他累坏了。
三个人守着牛车耐心等着,前面的车辆每挪动一点,刘继祥就站起身赶着牛走一点。他的身后又排出去很远,他到了长蛇阵的中段来了。
魏冬生对冬月说:“你猜我碰到谁了?”
冬月说:“我怎么知道”。
魏冬生说:“朱大帅在粮站上班了。中午要带咱去饭店。”
冬月淡淡地说:“不去。”
魏冬生说:“怎么不去,不去白不去。这家伙有钱得很,又换大摩托了。”
见冬月再不吭声,又说;“我让你去就去,听我的。”
太阳已到了人们的头顶上,把一张张黝黑的脸晒出油来。
刘继祥的牛车来到粮站门口的附近,前面还有不多的车辆了。
“下班了,上午不收了。吃饭回来再收”。那个当官的喊。
人们从车上取下准备好的草料扔在各自的牲口面前。凡是吃过早饭来的,就没打算上午回去。因为天不亮就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车小辆来排队了。
朱大帅手里拿了一把伞来到刘继祥的牛车前,把伞撑开,伞把用粮袋栽牢。然后对魏冬生说:“等我一霎。”说罢就沿长蛇阵去胡家屯大街了。
朱大帅返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方便袋,方便袋里是热腾腾的包子。他递到刘继祥面前说::吃吧大爷。我们仨去县城吃。”
刘继祥出门在外何时吃过这样的包子,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周围那些手拿“胶皮饭”的人,看着这个在伞下吃包子的老汉,眼晴里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周大帅骑上摩托。魏冬生本想把冬月按排在中间,他坐在最后面,但冬月不同意挨着朱大帅。便坐到了魏冬生身后。
从胡家屯到济水县城有十多里路,朱大帅将摩托车开的风驰电掣一般盵眼就到了。由于冬月从没坐过如此快的交通工具,就感觉腾云驾雾似的。一路上闭着双眼,紧紧搂着魏冬生,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摩托车停在一个小院门口。
朱大帅领着两人进了小院,他母亲一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从屋里跑出来,一边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冬月,一边笑吟吟地说:“真是个好姑娘呢,难怪我儿子常唸叨你。”
这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亲热地拉着冬月的手进了屋。两人紧挨着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橘子和香蕉,朱母扒了个橘子,放在冬月手上。她的过分热情让冬月不好意思了,只见她腼腆地红着脸,像猫一样一点一点啃着橘子。
朱母抓着冬月的手,一边面带笑容地问这问那,一边在脑海里问自己,这个农村姑娘一定能成为她的儿媳妇吗?
在这个外科大夫心里,儿子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学习成绩糟糕不说,还是个媳妇迷。在初中就有老师反映,给女孩子写情书,女孩子拿着情书找老师告状。老师将他很批了一通,这才收敛了些。
朱母本以为儿子会在学校谈一个,她万万没想到会对一个社会女孩一见钟情。每星期回到县城就夸奖他同学的妹妹如何漂亮如何招人喜欢,还说岀非她不娶的话来。这是一个有什么有特点的女孩能让儿子如此痴迷呢?
想见见这个女孩是朱母积压很久的心愿。当在粮站上班的儿子把电话打到外科门诊室,一听未来的儿媳妇要来家吃饭,朱母立刻脱掉白大褂,给主任打了声招呼,骑着自行车就去了水果市场,并从酒店订了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