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险象还生
魏冬生赶着牛车慢慢悠悠朝东大洼的方向走着。冬月坐在车厢里,痴呆呆地看着赶车人的背影,脸臊红得就像涂了一层颜料似的。
少女的十八岁是青春萌动的年龄。当有无数人登她家院门提亲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该有个婆家了。尤其是在看电影或赶庙会的时候,看到本村与她一般大的姑娘成双成对,手牵手地走在一起,她羡慕地看着人家的背影,心里像猫挠似的骚动不安。
是的,她也应该像她们那样拥有爱情,拥有幸福,拥有美好的未来,这是每一个女人应有的权力。
她会选择什么样的男人呢?别看她没文化,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出来,选择男人的标准却早己在心中制定出来。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诸多优点,能吃苦耐劳,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这是很多姑娘身上没有的。她也从外人对自已的评价中听到过对自已这些优点的夸赞。她听得最多的是别人对她容貌的赞赏。有的说她像七仙女,有的说她像电影演员,因为无法形容她有多么漂亮,就把她比喻成了当地常演的电影上的明星了。
根据自已身上这些优点,再根据自已制定的择偶标准,一个男人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开始是模糊的,游移不定的,但渐渐的,己经触手可及了。一个挺拔的身影鲜活地生活在她身边。他是那样洒脱而俊逸,乌黑的长发,留着分头,双眼皮的大眼深邃而明亮。她将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与之比较,逊色多了。再加上吃过一个母亲的乳汁,从她有记忆以来就与他形影不离,即使他七岁离开她家去上学,两人依然像同胞兄妹一样朝夕相处。
这个男人还有值得她爱的是有文化。他是村里第一个通过考试而读高中的人,听人说全校七十多个学生,只考上他们五个呢?说明他还是很聪明的,现在的政策讲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即使考不上大学,在农村过日子,也不会落到人的后面去。
现在她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幸福的笑容象春天的花一样在她的脸上绽放开来。
去东大洼要走很远的路,再加上牛车又那么慢,但冬月觉得很快就到了。
魏老三提前来到了,己经装满了独轮车。他心里一直在琢磨:谁把自家的麦子割了呢?他没问儿子,把这个问题憋在了心里。
装牛车需要仨个人,一个牵牛的,一个往车上装的,还有一个在车上踩踏的,就是将装上车的麦子踩实踏紧,为得是多装一些。魏冬生安排父亲牵牛,冬月在车上踩踏,自已用杈往车上装麦子。
魏老三牵着牛,儿子嘱咐他抓紧牛鼻锔,他像聋子一般装没听到。你集中精力牵牛吧?还怕年轻人不会装车,到路上洒落。不停地用一只手比划,装的车这儿不行那儿不行。当他看见一把麦子快要掉下时,他撒开缰绳,去抓那把麦子。这下可了不得了。牛犊翘起尾巴,疯也似的在麦田里狂奔。
疯牛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地跑着,车上的麦子随着车的颠簸而掉下来。冬月趴在车上,手里抓着捆车用的绳子,发出尖利的惊叫声。魏冬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赶牛车,他两条腿怎能追上四条腿?他越追,牛车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牛车跨过一道道田埂,像腾云驾雾一般,在麦田上飞奔。前面不远就是与冯家庄界地那条沟渠,在沟渠上有一座简易的石桥,小刘庄的人进城或赶胡家屯大集都要从这座桥上走。如果现在这头牛跑上石桥,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个时候,从石桥上出现了一个赶牛车的人。他发现了麦田里的情况,便把牛栓在什么东西上,迎着飞奔的疯牛走进了麦田。
他叉开又腿,形似马步,伸开双臂,一副拦截的姿式。他本以为牛会给他这个陌生人面子,能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停住。他没想到此时的疯牛连自己性命当儿戏,哪还管什么狗屁情面?来人见疯牛离自己仅几步之遥,再不躲闪,能被这疯家伙一头顶到桥下去,说是迟,那是快。他一收腿跳岀去,伸出左臂,准确抓住牛的缰绳,跟着牛跑出几步,便趴在地上,被牛拖出十多米远。牛车终于缓缓停下来。
此人死死抓着牛的缰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魏冬生赶到了,踉踉跄跄跑过来,扑在平板车上,看着冬月的脊背,只呼哧呼哧喘着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冬月的身子在车上动了动,接着便趴在胳膊上嚎啕大哭。
“妹妹,没事了,慢慢坐起来。”冬月慢慢坐起身,脸色腊黄,目光中闪着惊恐不安的神色。
魏冬生走到那头牛犊的前面,叫道:“大库哥,站起来吧。你站起来,看伤了没有?“
周大库站起身来,只见他胸部到腹部的肌肉都被麦茬扎烂了,鲜血直往下流,一道道血印纵横交错。
魏冬生一手抓着缰绳一边感激地说:“大库哥,多亏你,太谢谢你了。”
周大库看着也在气喘吁吁的牛犊说:“这货不听你吆喝,快换我的牛。我的牛老实。”
周大库说着,就到桥头牵牛去了。
冬月慢慢走下牛车。惊魂未定地坐在田埂上,脸压着胳膊抽泣起来。刚才的一幕太可怕了。冬月简直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周大库赶着牛车过来,他对魏冬生说:“你把牛牵劳,我把我车上的化肥搬到那辆车上。你用我的牛车拉麦子好了。”
魏冬生使劲抓着牛鼻锔。周大库把自家车上的化肥搬到牛犊拉的车上。他又从魏冬生手上接过缰绳,赶着牛犊向小刘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