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也是农民（上）
杨大同到家时，就看到一个人蹲在自家门口，眼神直勾勾瞅着马路。
汽车停到了面前，那人还回不神来。
直到车门打开，杨大同走下来，他打了个激灵窜了上来，恶狠狠揪住了杨大同。
“有你这样‘大出息’的人吗，一个人去省城快活，把经纪人扔下”杨玉祁愤愤不平。
“你咋知道我去省城的？”杨大同问道。
“你妈......俺大娘说的。”看到杨庆春也从车里走下来，杨玉祁忙问好：“大爷。”
“玉祁啊，怎么没有去教课？”杨庆春问道。
杨玉祁嗫嚅半天，突然大声说道：“大爷，我不教了，以后我跟大同混。”
杨庆春有些迷糊。
“杨先生”司机看了下杨庆春，然后转向杨大同，他知道后者才是主导：“小杨先生，任务完成了，我该回去了。
人家大老远送他们回来，杨庆春过意不去，非要拉着人家去家里喝口热水。那股热情劲让司机有些吃不消，两人拉扯了起来。
“我家狗生了”司机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想好了？”杨大同收回目光，瞅了眼杨玉祁，问道。
“想好了，这都有车送你回家了，不跟着你混，我哪年才能坐上车啊。”杨玉祁唏嘘道。
“这就有个机会，明天去接个人。”杨大同摇了摇头，说道。
清晨，杨大同打开大门，一眼便看到门口静静停着的桑塔纳两千。
虽然早料到这一幕，但还是走上前去摸了摸前盖，凉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
这是学程门立雪吗？
可惜，自己可不好应付。
车门打开，一男两女走了下来，最后面的杨玉祁直接被他忽略了。
男的是司机，很精悍干练，站在那里跟杆标枪一样。身上那股气质太特别了，一看就知道有过某种经历。
年纪小些的小姑娘当是助理，正眼神喷火的望着自己。
目光最终停在最后一人身上。
三十许岁，扎着马尾，小麦色，一身黑，面孔只能说普通。但整个人浑身上下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透着一股利落劲。
眼睛很特别，亮而有神，相术上说这种人心志都比较坚定，不容易受外界影响。
“你好，田振”女人走上前来，伸出了手。
杨大同也伸出手，两双手握在一起。
杨大同忍不住看了一眼，干爽有力，手臂上的肉很结实。
下意识便让人想到健康自然两个词。
这让他有片刻的失神，不知道是这个时代所有艺人的特色，还是仅田振个人如此。
再想想后世那些无论男女都过度雌化，弱不禁风的艺人。
不禁摇头。
“你好，杨大同”停顿片刻，杨大同主动提起：“那首歌的创作者，邀请你来此的人。”
“更是你以后演艺路上的合作者，人生路上的良师益友”
这番话说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刘冀面色古怪。
晓燕怒视，咬着小白牙，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
怎么有怎么恬不知耻的人，大老远的骗她们过来，不道歉不说，还在口头上占振姐的便宜。
你才多大，就敢说是振姐的良师益友？
不要脸。
杨玉祁缩在后面，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去接的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田振。
田振啊。
《黄土高坡》可太有名了。
再听到杨大同那番话，简直看神人一般。
他现在才知道杨大同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哈哈”田振忍不住哈哈大笑，她饶有兴趣的瞅着杨大同。下一刻，作出一个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动作。
她伸出手，盖在杨大同头顶，然后平移，移到自己胸口处。
还来回比划了几下。
然后再次哈哈大笑，这次笑声更大。
“一头啊”好半天后，田振笑着揶揄道。
杨大同脸黑黑的，他十岁，才一米四，比田振矮了一头还多。
所谓行动才是言语最好的反击。
田振用行动告诉他，他所谓的良师益友，貌似还不够格。
“小朋友，还需努力哦”
晓燕出了口气，笑的恶声恶气的，表情甚是可恶。
最可恨的是杨玉祁，竟然也咧着嘴笑，杨大同一个冷眼瞅过去。他想了想，小轿车啊，当即闭嘴。
“田小姐下张专辑什么时候出？”杨大同突然问道。
田振望向杨大同的目光有些复杂。
晓燕抓住机会，狂喷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下月就发行上市了。为了你，我们从京城大老远的跑到豫省省城，你还避而不见，非让我们来这鸟不拉屎的柘县。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还在京城呢。”
“你知不知道振姐有多忙，为了见你，她跟张制作都吵了一架......”晓燕还在喋喋不休，被田振打断。
“好了”
晓燕这才察觉说漏了嘴，不该随便透露专辑的情况，尤其是发行时间。
她不说杨大同也知道，应该就是那张同名专辑《田振》了。销量好像超过了90万张。
田振也被评为1996年流行乐坛排行最佳女歌手。
专辑确实称得上成功。
田振却不是在意这个，而是觉得不该如此对一个孩子喋喋不休。
“你是创作者？”田振看了一眼杨大同，便越过他看向别处。
她的眼睛很亮，有种看透一切的镇定。
“咳，我师父是......也就等于我是”杨大同咳了一声。
他知道对方在逼他摊牌，也许在对方心中，幕后之人正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他岔开话题：“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带你在村子里转转”用的是肯定句，根本没询问田振的意见。
说完当先向村子里走去。
“振姐，你看他”晓燕又是气愤不已。
这就是个野孩子，她想劝振姐干脆回去算了。
田振想了片刻，自己还是急了，既然来了......她跟了上去。
刘冀忙跟上，晓燕无奈的跺了下脚，闷闷不乐的缒在后面。
杨玉祁想搭话，被她一个白眼给逼退了。
“大同啊，吃饭了吗？”路边站着三三两两吃早饭的人。
“吃了，麻兜奶奶”杨大同回道。
一路上碰到人就喊，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一个不拉。
农村人或许贫穷，但不缺礼数。
田振跟在他后面，面带微笑，一路热情的跟人打招呼，表现的很适应这种氛围。
杨大同将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着探究的意味。
“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对这一切很亲切，我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农村人”注意到杨大同的目光，田振没多想，说了一句。
话语中带着惆怅，眼中满是回忆之色。
杨大同只是笑了笑，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他继续走下去，然后停了下来。
田振不解，但也随之停下。
“打吧，打吧，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打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你打吧”
田振面色当即变了，眉头皱起。
她眉毛本来就粗，面相也长得偏硬朗，这一皱眉，就显得很严肃。
“振姐，这是在打架吧？”晓燕小声问道。
田振没说话，面色很难看。
晓燕又去看刘冀，刘冀迟疑了下，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再去看杨玉祁，后者尴尬不已，直接低下了头。
杨大同对田振笑了笑，那神色好像在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田振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孩子的表情似乎有深意，她张开口，杨大同却已经转身走开。
片刻后，杨大同停在一户门口。
这家格外破落，只有一间低矮的土屋，也行将倒塌，只堪堪用木头抵着。
“屋里住着一对老不死，三个儿子却没人管他们，俩人吃不上菜，每餐只能用馒头蘸酱油。还不敢多蘸，一块钱一袋呢。”
“死了多好啊”
说完，再次看向田振，又是那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田振不解，一个孩子脸上的表情怎么能复杂扭曲到这种程度，复杂到将多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复杂到她看不懂的程度。
尤其听到那句“死了多好啊”，让她灵魂一震，彷佛一记重锤砸在心间。
田振这次确定，这孩子是在嘲讽自己。
但她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这样，自己可是做错了事，还是别的什么？
“还亲切吗？”杨大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