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战灵
“杀!”
愤怒与仇恨淹没了历卓非的理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无尽的悔恨冲垮了他百年来修筑的心防。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断剑谷,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如当年那般无能!
一轮大如圆盘的银月虚影高悬,银月之中桂树摇曳,桂花随月华洒落,伴随淡淡的异香,月华在血河上聚起了一片梦幻的湖泊,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论华美,三圣宗的【皓月】武意在整个重明界都是排得上号的。
历卓非一身银色战袍,全身泛着莹光,手持一柄长剑,这剑与剑域的神剑不同,是一柄重剑,而且长度超过两米。
三圣宗本就是在与剑域的血战中一路崛起的,所以他们也是对剑域体系研究最深的,在与剑域的交战获得的战利品中,这东西在重明界没什么市场,想分解材料也很难,那就只能改造。
经过多年的发展,三圣宗炼制飞舟、剑器的技术重明界第一。
历卓非持剑杀向抓着葫芦的东郭甫,这一刻的他无比清醒,或者说此前百年的他都戴着一幅虚假的面具,乖张、跋扈,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表象。
他不清楚东郭甫此时的实力,但他很清楚东郭甫曾经的实力,只要东郭甫还保有曾经的实力,那他这样杀上去必死!
生?死?
此时的历卓非早已不再考虑这些,他只想找回曾经的自我。
“【皓月】,确实棘手,但也得看人,很可惜,你不行,一如当年!”东郭甫眯起双眼,一扫之前懒散的样子,全身爆发出凌厉的气势,最后还不忘继续诛心。
东郭甫举起手中的葫芦,一道剑光自葫芦口喷出,剑光在空中一分为五,被剑光包裹的五柄神剑转眼便已化作三尺青锋。
就像三圣宗了解剑域一样,东郭甫同样了解三圣宗,特别是三圣宗的月圣殿,他一生两次濒死,都是因为月圣殿修【皓月】武意的武者,也正是因为这两次濒死伤及根本,彻底断了他的前路。
对于立志追求巅峰的人而言,此仇更胜杀父夺妻!
前路被断,眼看寿尽之日一天一天逼近,在死亡与仇恨的折磨下,东郭甫的心理早已经扭曲,对于三圣宗的武者他从来不会痛痛快快,他会一步一步压垮对方的心防,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仇敌的哀嚎才能让他感受到快乐。
剑光的速度极快,在历卓非斩开一剑,以脚踏下一剑的同时,其余三剑已从不同的角度贯穿了他的身躯,身上的战袍就算是有着月华之力的加持也未能挡下神剑之锋。
剑域剑修擅攻伐,这绝对不是吹嘘,单论杀伤力,剑修三界第一,就算是莽夫武者也不得不服气。
神剑透体而出,带出几缕鲜血,却没有更多的鲜血喷出,历卓非身上的伤口处反而是喷涌出道道月华之光。
这就是【皓月】武意的强大之处,不但能够净化外力,也能净化自身,这净化更像是一种消除,只要不超过承受极限,在武意的灌注下便能一直维持最佳状态。
首次交锋,历卓非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好消息是东郭甫自断剑谷一战后实力并没有更进一步,坏消息是东郭甫仍然维持着当年的战斗力。
他现在的实力比不上当年的师尊,所以他就更不是东郭甫的对手了。
但那又如何!
历卓非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胜,更何况这是在血河大阵中,所以……
“哈哈,老家伙,百多年了,你毫无寸进,你的寿数也快到了吧。”历卓非狂笑道,全身燃起了虚无之火,瞳孔也被火焰取代。
就算是必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也要将血溅到那张老脸上!
历卓非很清楚,东郭甫能击破他的武意,之前的攻击是玩弄也好,羞辱也罢,终归是给了他机会。
他不过刚刚迈入熔神第四阶的【战灵】境,何为【战灵】?
意与魂合,铸就战灵!
战灵就是意志的升华,战灵越强,对天地伟力的驾驭能力便越强,强到极致更是能实体化,专伤意志、灵魂。
所以历卓非选择燃烧自己的精气神,燃烧自己的一切,将之全部注入战灵,这一刻,他的生命开始进入了倒计时,接下来也将是他这一生最为璀璨的时刻。
月华聚成的湖泊向着历卓非收缩,头顶的月影下坠。
原本他展开武意只是为了能在血河剑阵中构造一个对他更有利的环境,但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也一同燃烧吧。
……
“韦兄,你速度快,你带鲁南山想办法修复鲁氏的大阵,我们留下助历兄阻敌!”看到上方宛如火炬的历卓非,如意门的肖长老叹了口气。
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历卓非燃烧了所有,很快便会死去,如果他们不能借历卓非之势重伤甚至杀死这个可怕的对手,那他们将没有任何希望能破开血河剑阵。
“好,你们多加小心,以拖延为主,等大阵修复后才是我们反击的时候。”无痕宗的韦长老看了一眼已经整个燃烧起来的历卓非,全力施展武意,带着鲁南山离开了战场。
留下的三人,兰曲觞与历卓非境界相同,如意门和元宝宗的两位长老则低了一阶,只有熔神第三阶【熔魂】境。
熔神五境,七轮、无漏、熔魂、战灵、九变,每向前一步都需要深厚的积累,每高一境都是翻天覆地地变化。
原本兰曲觞比历卓非年长,也更早迈入【战灵】境,但眼下燃烧一切的历卓非已经远不是他能够匹敌的了,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配合历卓非。
元宝宗的长老全力施展【鸿运】,放弃了对周围的影响,放弃了那虚无飘渺的未来,将武意集中在历卓非身上,只为能将他推向更高的高度。
“不但愚蠢,还幼稚!你燃烧一切换来的光辉仍然如同萤火一样,在奔腾的血河面前,你永远也成不了皓月。”东郭甫不屑地说道,他敢戏耍对手,那是因为他掌握着可以斩除一切意外的杀手锏,小小萤火也妄图想要撼动血河,比他那个死鬼师傅更蠢!
五柄神剑飞回他的身边,并融合为一,东郭甫手持血色神剑,天空之上的万千剑影仿佛在迎合一般齐齐发出阵阵剑鸣。下方血河掀起了阵阵大浪,浓郁的血气向着他手中的神剑汇聚。
突然,一阵夹杂着狂风与雷鸣的惊涛声炸响,似有重重海浪盖压而下,翻滚的血河被镇压住。
东郭甫只是瞥了一眼,毫不在意,手中神剑向着似身化皓月的历卓非一挥,无尽的剑光组成了又一条血河奔腾而去。
空中,血河不断冲刷着皓月,皓月几乎被河血淹没,下方全力辅助的元宝宗长老已是口鼻溢血,但他并没有停手,历卓非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如意门的肖长老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将一杆长枪向着挥剑的东郭甫投掷而去,曲兰觞也转动武意,惊涛冲天而上,想要截断血河。
无数剑影如雨般落下,长枪被击落,惊涛被斩碎,皓月被彻底淹没。
看到这一幕的下方几人只感一阵绝望,差距太大了,更何况对方还掌控着血河剑阵。
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道被月华包裹的人影强势地冲出了无尽剑光,瞬间到了东郭甫的眼前。
“嗯?”东郭甫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惊色,不等他反应,历卓非便已经带着大片月华穿过了他的身体。
历卓非出现在了东郭甫身后不远处,此时的他已经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虚影,双眼早已不能视物,但这一刻,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道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身影,忍不住伸出了右手,脸上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嘴里呢喃:“师尊……”
历卓非彻底消失了,只留点点桂花飘落而下,那由月华凝聚而成的桂花也在飘落的过程中飞速消融,最后变成了几点萤光。
成功了吗?
原本绝望的几人在看到如此惊天反转之后,心中纷纷升起了几分希望。
“哈哈,萤火就是萤火,就算是落在身上,也不可能伤到人的。”东郭甫虽然极度鄙视历卓非,笑得也十分猖狂,但七窍流血的样子却显得十分可怖。
他终究是被历卓非提升到极致的战灵伤到了,灵魂受创,这也是当年他伤及根基留下的隐患。
在剑修与武者的对战中,鲜有会受到灵魂创伤,更多的都是被近身后直接打爆。
可惜了!
最后一刻历卓非虽然触及到了东郭甫,但这终究是在血河剑阵内,对方能够借助大阵的力量。
失败了,但也成功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历卓非而言无疑是失败的,但对于兰曲觞等人而言勉强算是成功,对方灵魂受创,这是他们的机会!
兰曲觞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他做不到历卓非那般决绝,只能依靠一些药力狂暴的丹药临时强化战力,虽然代价很大,但终归比死强,不是吗?
兰曲觞和肖长老冲天而起,齐向东郭甫攻去,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至于元宝宗长老,他此时的样子不比东郭甫好上多少,之前助力历卓非他真的是拼命了,现在还得继续拼命。
灵魂受创的东郭甫终于收起了戏耍敌人的心,强忍着灵魂撕裂的痛苦,全力调动血河大阵加持自身。
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才能切身体会到敌人的强大,就算是对方身受重伤,他们居然一时间也难以触及到对方,反倒是兰曲觞两人的身上多了数道伤痕。
空中的大战仍在继续,没人注意到之前坠落的剑影在坠入血河后,与血河中的亡魂融合,以鲜血塑体,一个个血魔自血河中冒头,将状态奇差,避之不及的元宝宗长老直接掩埋。
“不好!”兰曲觞和肖长老见之脸色大变,但已经救之不及,元宝宗长老已经被拖进了滚滚血河之中。
“你们都得死,都得死!你们的血肉将成为祭祀我血剑宗神剑的祭品!”
东郭甫状若癫狂地放声大笑,灵魂传出的痛苦让人难以忍受,加之再一次被三圣宗的武者伤到,这种耻辱让他彻底疯狂了,此时脑中只剩下杀杀杀!杀光所有人,血祭神剑,让那柄血剑宗传承久远的神剑再现光辉。
就在这时,一道刚猛的拳风袭来,正中东郭甫后背,东郭甫顿时口喷鲜血飞了出去。
“鲁长歌,你……”东郭甫坠入血河,大阵的力量修复着他那几乎破碎的残躯,但已经无济于事。再次飘至河面的东郭甫望向了鲁长歌和鲁安平的战场,他很清楚,能让他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的攻击,只能来自那里。
“啊,老祖太强了,我已经出手阻挡了,否则长老你已经整个爆掉了。”鲁长歌就仿佛早知道东郭甫反应一样,那玩世不恭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鲁氏庄园。
“你……玛!”对于这样的借口,东郭甫直接开骂,只是身体几乎到极限了,骂得没有一点气势。
作为鲁长歌的引路人,他能不清楚鲁长歌此时的实力?这一整个计划都是他亲自制定的,压不住鲁安平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他又不蠢,要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敢谋划一城生灵?
“哎,长老也别这么执着,反正你的寿数也快到了,左右不过是早死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鲁长歌继续用那让人忍不住想要暴揍他的语气缓缓说道。
“你是想背叛……血剑宗?”东郭甫已经没有力量再骂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了大辈子执棋人,到头来居然会被棋子算计。
“怎么会呢!血剑宗给了我新生,我自然是忠于血剑宗的,长老不必担心,等你死了,我屠灭绝水城后自然会回归血剑宗。”鲁长歌冰冷的话语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自心底生起一股寒意。
“那你的剑呢!你还打算这样玩到什么时候?”东郭甫面目狰狞,用尽最后的力量怒声吼道,他可以死,但血剑宗的计划绝不容失败。
“那就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