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流
黎城是北市的一处小岛，与漉岛对望，坐船只往返比去内陆搭车方便快捷。
此时，海上正日落，白光黄的圆盘点缀在蓝天上，海水清浅，波纹向四周散去。用手指尖轻抚大海表层温热的柔波，继续把整只手也藏进去，清凉的海水与肌肤缠绵，不想离开。天空暗了，墨蓝与橙红的色彩，一冷一暖，彼此交融，倒影落在海面，天水一色。
“孩子，小心点儿。”一位修行装束的老人路过，提醒正在感受海水的女孩。
海水的温度由此，刻入记忆中。
船只刚靠岸，就看到一位女孩，穿着白色吊带长裙，浅粉的两大朵蝴蝶结，长长的飘带从肩膀垂落至脚踝，面对大海的方向，久久凝望。
“她在思考什么”
耐朗突然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拿出随行的软皮本，写下一行字。
「拉走我视线的女孩儿，她的愁容面向大海，镜子的两面，是整个宇宙。我在船上望着粉色的蝴蝶，那两只长长的飘带扑腾缠绕住行人的眼睛。」
有时候文字的意义是一种感觉。耐朗有过很多这样的时刻。
刚开始写这些文字，只是因为念力足够自然，仿佛它本应如此的出现。人们会喜欢我的文字，自身知道它的价值。
“红色的封皮很漂亮，你在写什么呢？”
刚刚那位蝴蝶般的女孩走过来了，我该如何告诉她，这样的一种感觉呢。
算了，不说了，直接问了她，去哪里呀？这是最直接有效的交流。
“我很好奇你写了些什么？”
女孩继续问我。
我直接把红色的软皮本递了过去，请看。
她惊讶于我的举动，缓慢接过，读了出来。
第一面读到了，我写的一首诗，那是我最满意的一首，仿佛自然发生在这个世界上。
耳边响起暴雨狂风。迫切想要站立在那个时刻，那种比想象更有力的清凉。
她喜悦地看着我，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说。把本子放在我的手心，然后上船去了。我明白这种感觉，我的内心听到了回音。
那是耐朗吧，我边上船边回忆刚刚的一幕。
她的发色像法国摆在橱窗的中国风人台，棕色偏黄的色调，自然蓬松的卷发，一身无袖盘扣的清水蓝针织背心，紧的白浪针织裙，迎着海浪。
突然间好多好多的画面叠了出来。丝绒的面料，细腰，藤蔓，灵动游水似的裙摆，圣洁的装束，浪花飞溅，一滴两滴，接着海面生起狂风。大家都进入了船舱，甲板上只有几个摄影师在收拾设备。周围很安静，能感受到脸颊的滚烫，头脑有些昏沉，轻飘飘的，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充实感。一股洪流在带动着我，那样轻柔，那样缓慢，好像是我自己在控制自己。
我轻轻拍打落在身上的小水雾，走进我的房间，从窗户望向甲板，有一些彩色小球在四处滚动，系在那块显示屏中央的粉色爱心气球，摇晃得厉害，感觉下一秒，里面的流沙就要四散砸开，周围都被浓雾隐藏住了，就像一片孤船在无际的海洋上，狭小的视线让我只身在宽广又逼仄的平面。滴滴滴的提示音，是谙发过来的视频。
嗨，橙，我们到了，你还在船上吗？
是呢，现在海上雾太大了，你们呢，见到泷没？她还好吗？
嗨，橙，好久不见。泷探出了脑袋。甜柔的声音还是如记忆中那样，头发丝都在活跃地飞舞。
嗨，妈咪，好久不见。
橙，我差点都忘记了你是我女儿。
泷，你呀，只记得摆弄小菜园里的小番茄。谙打趣道。
好了，橙，你安全到黎城了，给我打电话。
嗯。
等视频挂断，橙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那种个人与外部的界限分外清晰。
橙默默地静观着房间内部，近似长方体的构造，入门就是一张大床，再往前，书桌、沙发、置物柜。很大一面窗，如果天气好，会看到很青蓝的海水。咦？橙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那抹富有光泽的深蓝色裙子，看过一眼，就会过目不忘。像金色的光芒点缀在蓝色的大海上，似流动的裙摆散开的白浪在天空之上飘动。急忙跑出去，刚踏在甲板，就与强烈的海风相撞。现在，视线不开阔，几点雨水，顺滑过嘴角。又一股强风灌了过来，打了个哆嗦，赶紧退回船舱。刚准备打开房门，就看见了淋湿的禾加在走廊不远处，正朝她走过来，禾加身边还跟着一位年龄略小的女子。
“嗨，我们又见面了。”橙主动打了招呼。
“真是太好了！”禾加一上来就紧紧抱住了又橙。随后向身边那位女子说道，好妹妹，先回房间帮姐姐拿件衣服过来，看了一眼房间号，1024。女子离开后，禾加拉住又橙就往里走，边走边说道，我房间人太多了，还好遇见了你，没想到你也在这条船上，真是太有缘了。我先在你这儿避一避。
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随性的人，一时呆在门口，等到有人按门铃，才缓过神来。“又橙，应该是我妹妹拿衣服过来了。”卫生间里水流哗啦哗啦地，传来禾加的声音。
“好！”又橙大声应着。衣服给你放门口啦。
橙在床角边处坐着，心中有点儿期待。从来还没有人这样亲切地闯入过她的生活，她的世界是规范理性的，就算是热闹的宴会，也充满了距离与阶层的分割。吹风机地声音，禾加在吹头发了，接着是开门声，抬头就与禾加四目相对。禾加身上是粉嫩的红，穿着简单的长睡裙，金色波浪短发，仔细看，眉头正中心有一点红。禾加以为又橙好奇她的眉头，笑着解释道，这是她家族里的习俗。女子十二，会由母亲用尖锐的石块在额头上砸出一个伤口，留下疤痕。
“有什么寓意吗？”又橙问道。禾加摇头。
“只知道，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我用红色颜料上色后，挺好看的。你呢，一个人来漉岛玩吗？”禾加问道。
“嗯，我来找找灵感。”
“你是艺术工作者？”禾加猜测。
“目前不是？”
禾加听后很疑惑。又橙解释道，我在即将成为艺术工作者的路上，准确来说，是设计服装。
设计服装？禾加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准备设计什么风格的？”
又橙听后，不知道如何作答，毕竟她也是突然间冒出这个想法的。“我对服装很感兴趣，想往这个方向去尝试一下。”又橙小声地说道，她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
“又橙，你首先要坚定自己的梦想。”禾加也跟着坐在了床角边，握住了又橙的手，想给予她一些力量。跟又橙说起她自己的经历。
她说，“又橙，我小时候就要学习各种乐器，从早到晚。还有芭蕾、体操各种舞蹈，与外界沟通的语言，手工制作，礼仪社交、宇宙奥秘的研究，各种药理，宗教信仰……我列举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你可以选择某一大类去专研，或者，刚开始尽量扩大涉猎的范围。”
又橙听后很触动，她本来是在纠结服装这一块到底适不适合自己，听了禾加的建议，心中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打开了，不再拘泥于是否合适，有能量去学习，又怎么会感觉到辛苦与担忧，目光注视的方向是清晰的，就脱离了一层禁锢自己的枷锁。又橙想到这里，紧紧地抱住了禾加。“真是太好了，禾加。我们算朋友了吧。”
“算。”禾加也紧紧抱住了又橙。
夜晚，拉下窗帘，点着床头灯，又橙、禾加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周围安安静静，但很温馨。
有人陪伴在身边，会建立一个有温度且有依靠的能量场。
如在空气清新的童话世界，有糖果、魔法棒和可爱的小动物。
明天，船只会靠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