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正文无题

谢军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程笑天目中寒光一闪，道：“愿赌服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谢军触及程笑天那程厉的目光浑身一颤，不再出声。

侯非满头大汗，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风度和气派，咬牙道：“小子，你──你好狠毒。”

程笑天并不理会侯非的怨毒目光，道：“这是性命之搏，谈不上‘狠毒’二字。我若是手脚慢一点，现在站在这里说话的便不是我了。再说，这种结果对你来说，够仁慈了。”

侯非道：“小子，你是谁，老夫与你到底有何冤仇？”此刻已清楚对方为黄天虎找回场子只是借口而已。

程笑天道：“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要让你输得明白，败的心甘。”

这正是场上群豪想知道的，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程笑天。

程笑天道：“本少爷姓程，名笑天，家住潭州，先父姓程名南风，你应该记得。”

侯非惊道：“你是程南风的儿子？”

程南风这个名字侯非自然记得，不但他记得，在场的老一辈江湖朋友也有不少记得，其中有不少人与他打过交道。只是过去近二十年了，即使打过交道的人印象也模糊了，谁会去追忆一个十几年前武功并不很出众、交情也只是一般的江湖人物？但提起这个名字，还是有人能够想起，因此不少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程笑天，他们与侯非同一个想法，有些不敢相信，武功平平的程南风会有一个武功如此神奇的儿子。

程笑天道：“不错，少爷今天便是来替先父雪耻解恨。”

侯非长叹一声，道：“天意，天意。”

程笑天道：“是的，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爹──”“老爷──”突然，逍遥宫大门口传来一连串急促的呼喊。

程笑天浑身一震，举头望去，只见一群衣冠鲜亮、整齐的妇孺急急向侯非奔来，其中四个年岁较大。四个年岁较大的妇人中有两人可以肯定是侯非的妻室，一个四十出头，一个四十左右。另两个很难判定，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可能三十还不到，究竟是侯非的女儿还是侯非的妻妾，一时无法看出。侯非今年五十，有三十左右的女儿并不为奇，今天是侯非生日，出阁的女儿会回来给父亲祝寿。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年岁不大，大的只有十来岁，显然是侯非的女儿。

程笑天见她们关切地围著侯非，心中一酸，不由想起自己含恨归天的父亲和薄情寡义的母亲。“这其中是否有我那不知廉耻的母亲？”尽管上山前决定不与母亲见面，甚至希望母亲已经不在，此刻却又不由自主打量起四个年岁较大的妇人来。除了年岁最大的女人外，其他三个容貌均很出众，四人对侯非均很关切，无法从她们脸上看出异样。

程笑天很小离开母亲，母亲在脑子里已没有印象，黄易和吴子纯也未曾介绍，甚至连年岁多大也不清楚。他端详好一会，仍无法看出那一个是自己母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三十不到的年轻妇人应该不是，其他三个均有可能。

侯非抬起头来，用乞求的目光盯著程笑天，道：“阁下能否放过我这一对女儿？”

程笑天看了看两个无辜的孩子，道：“可以。”

侯非道：“多谢。”接著对身旁的四个妇人道：“对不起，我将你们输给他了，以後他便是逍遥宫的主人，也是你们的主人。”

“啊──”四个妇人同声惊呼，同时惊疑地盯著程笑天。

侯非指著那位三十余岁的妇人道：“阁下，这便是你母亲。”

四个妇人又是一怔，脸上惊容更剧，那位三十余岁的妇人更是目瞪口呆。

程笑天闻言浑身一震，脸色顿变。他不愿过早惊动侯非，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不想在山上与母亲见面，没想到最後还是没有避开。他看了侯非身边那个肤色娇好、浑身珠翠的妇人一眼，心道：“她会是我母亲？不，我母亲已经死了。”心念至此，扬起头来，冷漠道：“尊驾搞错了，我娘亲已去世。”然後傲然转身，向正在场边自疗的黄天虎走去。

场中众人又是一怔，那位张口欲言的妇人黯然低下头去。

黄天虎的脸色已转红润，见程笑天向自己走来，连忙起身，但动作很勉强，可见方才伤得不轻。

程笑天道：“黄大哥，伤势怎样？”

黄天虎道：“程老弟，不，程少侠，你的药功效很好，现在好多了。程少侠，大恩不敢言谢，日後少侠如有用得著我黄天虎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笑天道：“黄大哥，千万不要这样称呼，如果大哥看得起小弟，便叫小弟名字。”

黄天虎激动道：“这怎麽行？你救了我，又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程笑天道：“黄大哥，你不要再说了，若再说这些，便是看不起小弟。”

黄天虎道：“既然程兄弟看得起，尊敬不如从命，那黄天虎便高攀了。”

这时，身後传来了哭喊声，同时有脚步声向这边奔来，程笑天警觉地转过身去。

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哭喊著往这边跑来，冲程笑天道：“你为什麽打伤我爹，抢走我的家。”显然侯非已将一切告诉家人。

“雯儿，回来。”侯非叫道，他身边那个年约三十的女人亦在呼喊。

小女孩停住脚步，但口里仍在哭喊：“不，我要问清楚，他为什麽要抢走我的家。”

看著小女孩的表情，程笑天脸色为之一变，不由闭上双目，过了片刻，叹了口气，扬声道：“侯非，少爷我本来要你尝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滋味，但看在你这无辜女儿的份上，今天少爷我不为已甚，放你一马，这赌注算了，你的妻妾我也不要了，逍遥宫仍旧归你。但是，你要记住，我是不忍心看到你这对无辜的女儿遭受不幸，并不是原谅你。”说完转过身去，对黄天虎道：“黄大哥，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走。”

黄天虎道：“程兄弟，我听你的。”

程笑天扶著黄天虎缓缓向广场外走去，广场上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江湖群豪和悲愁凄怨的侯非一家。

逍遥宫附近的一个山坳里，有一个树木稀疏的山坡，山坡上长著杂草，杂草丛中有一个凸起的土丘，土丘前插著一块饱经风雨的木板，木版上写著：程南风之墓。

程笑天来到墓前，默立片刻，然後跪下，道：“爹，天儿来看您了。”三拜九叩後，又道：“今天，天儿为您老人家扬眉吐气、雪耻解恨了，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安息吧。”

黄天虎亦上前对坟墓拜了三拜，然後劝慰道：“程兄弟，令尊有你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儿子，可以含笑九泉了。”

两人在坟前肃立了一会，黄天虎道：“程兄弟是否准备将令尊的遗骸迁回故里？”

程笑天道：“小弟暂时还没有考虑。”

黄天虎道：“这里风景好，而且还是舜帝安息之地，暂时让令尊在此安息也好，日後择好墓地再行搬迁。”

程笑天点了点头。

黄天虎又道：“程兄弟，走吧，时候不早了。”

程笑天起身对坟墓道：“爹，天儿今天来得匆忙，没有香烛等物，只有心香一片，望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不要见怪，待天儿完成您老人家的另一个心愿，再来好好祭奠。”

走下山坡，黄天虎道：“程兄弟，下一步你准备去哪？”

程笑天道：“小弟准备先去南岳拜见无痴大师，然後再回潭州老家看看。”

黄天虎道：“你潭州老家还有什麽亲人？”

程笑天道：“有个伯父，只是十几年未见面了，不知是否还健在？”

黄天虎道：“我们正好同路。”

黄天虎身上有伤，两人一路走得很慢，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宁远县城。

来到湘南第一楼前，程笑天道：“黄大哥，这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黄天虎笑了笑，道：“不错。正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中午便在这里用餐，庆贺我们有缘在这里见面。”

程笑天道：“小弟非常赞成。”

一天的接触，两人有了较深的了解，成了朋友，一路上相谈甚欢。

时候尚早，酒楼的生意才开始，客人不多。两人走进酒楼，店里的小二一个个脸现惊容。

两人知道原因，没有在意。

黄天虎道：“小二，楼上有没有空座？”一边说，一边领著程笑天往楼上走。

一个年岁稍大的小二见识较广，很快回过神来，笑著迎上前来，道：“大爷，你们回来了。”

黄天虎眼睛一瞪，道：“怎麽，你不希望大爷回来？”

小二赔笑道：“小的不敢，大爷千万不要误解小的意思。两位大爷请上楼，楼上有空座。”

其他小二亦回过神来，但神色仍有些木然。

程笑天和黄天虎如没事一般，大步上楼。

楼上有八张大方桌，只有四桌有客人，两人拣了一张临窗的桌子。

待两人落座後，小二才小心道：“两位大爷要点什麽？”

程笑天道：“来两壶汾酒，再上几道你们这里的拿手菜。”

黄天虎道：“不，来两坛汾酒，今天我们要喝个痛快。”

程笑天道：“黄大哥，你是不是想将小弟喝翻？”

黄天虎道：“程兄弟，你怎不是说你不能喝酒吧？”

程笑天道：“酒，小弟能喝一点，喝酒的历史可能不比大哥短，但能喝多少，能不能喝赢大哥，不清楚。”

黄天虎道：“你从未醉过？”

程笑天道：“没有。”

黄天虎有些不信，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