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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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销金窟

巨浪一层一层拍来,李元红止不住势子,身体被冲的颠倒起伏,胸腔顿时呛入几口河水。裴武赶忙拉住他稳好重心,却被李元红拽的身体翻涌,等上了小舟,鞋子、腰带、配饰皆被水浪冲的七零八落。

两人顾不得又冷又饿,小舟上视野开阔很多,注目望去,两岸的船帆灯火辉煌,三五层的楼船鳞次栉比,横亘了整个洛水。

“你看,那大艘楼船在河中间,锚在北岸,我们可以从上面过去。”李元红大喊道。

裴武看着湍急的河水,提醒道:“小心脚下。”

两人踩着密密麻麻挂着牵绳、左右浮荡的小舟,猫着身子在黑暗中爬行。时间并不久,越接近楼船歌舞吟诵的声音越来越近。

裴武把小船上的钩索抛掷到楼船尾部,用绳子绕着腰部,艰难的爬了上去,又接应了李元红,到了此处,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先找点东西吃,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裴武冷的有些打哆嗦。

楼船很大,如同平地修建了两三层楼。两人摸着微弱的灯光走进去,一楼迎宾的小厮正在打盹并未察觉。

李元红指着往楼底下的通道,眼睛眨了眨,两人心照不宣的下去。烛光微火,隐隐能听见外面波涛流声,两人找到装载衣物的库房。

“神都的纨绔子弟,最喜欢流连于巨轮风月,吹着河风,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舞,挑逗最艳的佳人儿。这种场合,比玉鸡坊的勾栏还高级百倍。”李元红满脸沉浸。

裴武笑骂道:“你脑袋里面装的全是风花雪月,我看你只要提起勾栏两个字,便马上忘记你阿爷还在丽景门。”

李元红却认真道:“我最怕我什么都没有做,今夜做的,对得起我,也对得起阿爷。”

裴武和他开了句玩笑,没想到李元红当了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有机会!唉,冷的打抖,换件衣服穿上,下了这艘船就能顺利到北岸,玉鸡坊的位置应该不远了。”

李元红打起精神,和裴武换上干净的仆丁服饰,两人打定主意先吃点东西,挺着胆子进了二楼。

二楼是个环型大堂,堂中撑起一个圆台,近乎赤裸的女姬在上面舞着婀娜的体态,精彩之处,引得环坐的客人暴起喝彩声。

两人瞅着一处空位跪坐,趁周围的眼光都在女姬身上游走,开始胡吃海塞,桌上除了鸡鸭鱼,主菜是一只烤羊羔。

裴武提起酒,浅尝一口,味道偏淡,类似于后世的鸡尾酒,遂给自己倒上一盅。

这该死的大周,自己第一天穿越,就要为生存奔劳,裴武有时也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自己出了李府,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也许能逃过一劫。

可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官奴,连户籍文书都没有,在古代寸步难行。这个时代的黑户连做乞丐的资格都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救下李家,把李家当作生存的基石,再一步一步的积蓄自己的力量。

又是几轮喝彩,裴武拉着李元红,打算离席而去。

“咦?两个下人,也敢入席同坐?报上名来,否则我让人拿了你们。”

闻着声音,裴武看去,旁边一个二十多岁,脸色红晕的年轻文士晃着脑袋,眼神迷离的瞅着他们问道。

裴武装作失礼,快速的擦了擦嘴,赔笑道:“我家主人不愿让我们跟着,这才吩咐在席位上稍作等待,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请。”

“怎么没见过你们?”文士狐疑道。

裴武解释道:“我家阿郎担心小郎君安危,令我们吊在后面盯着以防差池,故而不曾伴小郎君左右。”

“不对,你们这衣服也不太像啊!”

“奥奥,怕旁人认出我们在小郎君府上做事,才故意换的装束。”

正要下楼,那文士看了看桌上凌乱的残渣,咀嚼着裴武的话,招手道:“走错了,郡王在楼上。”

两人头皮发麻,偷鸡不成蚀把米,在文士的注目下,一步一回头的往楼上走去。

裴武问道:“郡王是谁?”

李元红摇摇头,“刚才那人是崔湜,我以前远远的见过他,博陵崔氏,是神都诗坛最负盛名的才子,他与魏王府的武延基交好,口中的郡王可能是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

裴武点头,瞥了一眼楼下的文士,想道:“崔湜喝醉了,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们,我们在楼上逛一圈,然后趁他不注意溜走。”

李元红应道:“没想到崔湜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温尔儒雅,酒醉了也这么招烦。”

两人沿着楼房的长廊,随意看了一下,除了有一些不堪入耳的男女喘气外,就剩下床帏吱吱嘎嘎的声音。

“走吧,这销金窟也没多大意思。”裴武难免失望,并不认为船上的皮肉生意又比勾栏又有多高雅。

李元红却心猿意马,两只手捂住耳朵,却露出倾听的神色。

突然,裴武停住脚步,问到:“我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声音。”

李元红道:“我听了一会儿了,是销魂声!”

“不是,是鞭子抽打的声音。”

“恩……,有用鞭子的!”

“没开玩笑,有人在求饶,声音好像很熟悉。”

“哪家正经小娘子不求饶。”李元红语气猥琐。

裴武驻足一会儿,瞪着眼睛道:“是李元勤,李大郎的声音。”

什么?李元红顿时凝神听去,嘈杂声中传来李元勤的不易觉察的哀求。

两人寻着声音过去。

鞭子抽打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李大郎啊李大郎,跟我作对,我整死你。说,是谁让你偷渡上船,寻我把柄?魏王府如日中天,你这条不长眼的东宫野狗,也敢来惹事。”

李元勤求饶道:“郡王,绝无此事,我真的只想在宵禁后,去北岸的玉鸡坊,这才不小心爬上船。我和郡王往日并无仇怨,为何要害郡王!”

“你还问我?无卵豿,你当我是傻子?去玉鸡坊找女人犯的着从洛水游过去,不是脱裤子放屁是什么,不肯说实话是吧,今个儿我杀了你,又有谁会知道。”

“武延基,我句句属实,你……怎么就不信!”

“李大郎,东宫校书当上头了,跟我玩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拉扯虚实呢?谎话张口就来。”

李元勤不再说话,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武延基。

武延基挥着鞭子,又是鞭笞了几下,“用小眼睛扒拉我,还看!让你看,我打死你。”

敲门声响起。

武延基不耐烦呵斥道:“谁?”

房门从外面开,两个仆役打扮的少年引入眼帘,其中一人面如冠玉,露出生硬的笑容道:“基哥,晚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