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袭（3）
秾华独自上路了。
她也曾向阿朗，就是那个把她抓回来的“马匪”求助过，被他拒绝了。
秾华退而求其次：“那你能借我一匹马和三天的清水和食物吗？我可以付钱给你。”
阿朗挑眉：“三天？不够吧？”
秾华回答：“来和亲之前，我曾研究过北蕃的风土人情、地理风俗。”
“赫连泰说，这里距北蕃王城和大周边境，各十天的路程，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饮马城。”
“没错，这里就是饮马城。”阿朗赞许道，“公主殿下，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秾华道：“饮马城再往西，是一片沙漠，大概走三天的路程，会有一片绿洲，那里有一个小城镇。”
“我会在那里找一个领路人，带我去王城。”
“那我就提前预祝你成功。”阿朗冲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秾华很快就明白了他那笑容的含义。
离开饮马城后，她在沙漠里迷路了。
她在沙漠里走了三天。
爬沙丘，下沙丘，走一段绵软的沙地，继续爬沙丘，下沙丘，走绵软沙地……
一天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少沙丘。
走了三天，她并没有找到所谓的绿洲。
第四天，她的马不知道什么原因，死掉了。
她从马背上卸下清水和干粮，背到自己身上，反正也没剩多少。
这一天，她又走了整整一天，一直走到日落，依然没有看到人烟。
第五天，她还是没走出沙漠，最后一滴水，已经被她喝光了。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天空仿佛与沙漠连接在一起。
而在混混沌沌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将被永远困在这个孤寂之地。
秾华第一次感受到跗骨的恐惧，恐惧让她无助地大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东方忽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线条。
那条线条速度扩大，逐渐变成了一头狰狞贪吃的怪兽，朝她扑过来。
沿途中，它贪婪地吞食着一切，连天地都被它吃进肚子里了。
干渴、疲惫、孤独、恐惧缠身的秾华，看到那头怪兽，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怔怔看着它逼近。
生死时刻，她忽然想到了徐贵妃。
徐贵妃那么苦心孤诣地栽培她，想让她担起和亲的重担。
她还没来得及施展，就死在了沙漠里，出师未捷身先死。
如果徐贵妃知道了，会不会连鼻子都气歪呢？
想到徐贵妃气歪鼻子的滑稽模样，秾华忍不住笑起来。
怪兽将她一口吞没。
秾华并没有死成，她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繁星，还有一双比繁星更璀璨夺目的眼睛。
“醒了？”眼睛问她。
秾华的视线从眼睛向外扩散，漆黑如簇的眉峰，亮如星光的眼睛……
她逐渐看清了那张俊美的脸。
阿朗。
他的出现驱散了秾华的恐惧，他就像黑暗中的一点灯火。
秾华顾不得他的身份，哪怕是她的仇敌，哪怕他要杀了她，她也要牢牢抓住他。
想到和亲这一路的凶险，想到沙漠里让人难以忍受的孤独，想到是她心狠手辣的母亲把她害成这样，秾华悲从心来，抱着阿朗委屈地哭起来。
阿朗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别怕，别怕，没事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你。”
“我怎么可能真会让你一个人进沙漠呢？”
“你说从饮马城到下一个城镇，只有三天的路程，这原本没错。可你压根没见识过沙漠的可怕。”
“就算常年在沙漠中行走的人，都可能会迷路。更别说你这个没走过沙漠的公主。”
“我们今天遇到了黑风暴。黑风暴吹起来，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能把一整座的沙山吹走，更别说沙山上像羽毛的你了。”
“幸好我今天本来就打算现身的，跟你相隔的距离不算远，在黑风暴把你吹走之前，抓住了你。”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回忆起那场灾难，却依旧心有余悸。
阿朗温柔沉稳的语调，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秾华渐渐平静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毫不避讳地抱着一个陌生男子，又羞又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阿朗伸手给她拭泪。
他的手指粗糙，拂在脸上有丝丝刺痛，却也有着别样的温暖。
还没有哪一个人敢对秾华如此。
可秾华却并不觉得冒犯，只是羞怯，扭头闪避，一抬眼正巧看到他受伤的左手。
那是她用金簪刺伤的。
“你手上的伤……怎么样？”
阿朗扫了一眼伤口，眼睛又回到秾华身上，笑道：
“不碍事。我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一根金簪还伤不了我。”
“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秾华低声解释。
这时候，一阵香气飘过来，秾华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秾华脸更红了，装作不经意地四处观望，却看到远方也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应该是阿朗的属下们扎营的地方。
她又扫了一眼周遭，发现这个营地里，只有她和阿朗两个人。
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秾华的脸更热了，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里。
阿朗像是没看到她的窘迫，含笑递给她一袋清水：“先喝口水润润。”
秾华道谢，接过水袋，并不像他平日那样大口吞咽，而是举袖遮挡，小口啜饮。
阿朗递给秾华一串烤好的肉。
秾华饿了好几天，看到肉串，忍不住咽口水。
但她还是温和克制，道过了谢，才斯斯文文吃起来。
阿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映着火光，显出异样的情愫。
秾华被他看得又羞红了脸，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阿朗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背影，笑道：“原本我还疑惑，像你这么一个言语安静、性情和顺的女子来和亲，不是任人摆布吗？”
“可你在面对强敌时表现出来的胆识，孤身行走沙漠的坚毅，又让我觉得，你这个公主很不简单！”
秾华回过头来，无奈地回答：“如果你遇到这种绝境，也会绞尽脑汁想逃生的。”
阿朗却被她的唇吸引了注意，她的嘴唇沾了油，越发显得娇红欲滴。
黑风暴肆虐时，他救下秾华，那时候秾华已经昏迷，他曾给她喂过水，还记得那嘴唇柔软的触感。
他强迫眼睛从她身上移开，转移话题分散注意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秾华一怔。
公主身份尊贵，闺名更是不为外人所知，就连大周的臣子们，也只知道她的封号而已。
她略一踟蹰，还是如实相告：“秾华。”
“哪两个字？”
秾华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一笔一画写在沙地上。
阿朗沉默地打量着她，目光越来越炽热。
纵然在大漠中暴晒了几日，她的皮肤依然光滑白腻，只是略显苍白憔悴。
头发散乱地挽着，额头上粘着几丝凌乱的碎发，撩得人心痒，总想替她拂开。
不可否认，她长得很美，且美得很特别，英气与温婉糅合得协调又统一，美得沉静又浓烈。
阿朗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他就不可控制地对她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