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粉渍脂痕污宝光
白云翻滚，微风徐徐，碧空之下，雾霭之间，林黛玉亭亭而立。一撮红色扎住的小辫落在她左肩，背后还披散着一些头发，白皙小巧的玉手中握着一方绣帕，双手相合。
前方不远，贾玺藏于云雾中，仅露出些微身影，不见面容。
看着下方相比于前些日子神色好了些的黛玉，他缓声道：“你按着我给的药方抓药，身体可好些？”
黛玉柔柔怯怯，怯生生回道：“多谢仙师赐药，的确好了些，近日的睡眠好了许多，也不似往年一到秋冬就咳嗽的那么厉害。”
“如此甚好。你继续让人给你抓药，若是缺了钱，或是买不到药，就与你身边的孙嬷嬷说，她知道一些药铺。”
“黛玉知晓了。”
“这些日子你是否按我说的做？”
黛玉微微抬眸，看了看上方云雾间的身影，又垂下头，抿嘴道：“仙师所为，皆是为了黛玉，黛玉岂敢不从。
“自那日仙师说后，黛玉每当想到伤心事，就强让自己不哭。仙师说让远着宝玉，也确实不错，我也照做不误，现今只是跟探春等几个丫头玩耍。见了宝玉来，都是躲着他……”
“嗯。你如此听劝，很好。以后，你尽量不要独处，独处就难免孤寂，难免悲伤。多与探春、迎春她们玩，与她们读书下棋赏花，疏散了心中的郁结，心思得以转移，就不会总是落泪。
“最好，你让贾母将你安排到与迎春、探春一个房子住，时时有她们陪伴，与你逗乐，也就没那么多伤心事了，于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黛玉点了点螓首:“黛玉记着了，明日就跟老太太提提。”
问清了之前的事，贾玺又道：“上次去的仓促，也没准备，还没给你炼体之法。今天你要好好听了，认真学，仔细打坐，不用几年，必能体健病消。水凌波，还不出来。”
贾玺沉稳的声音传荡在整个空间中，余音未消，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在黛玉身旁缓缓浮现。
“神人。”向贾玺点头致意罢，她方才面向黛玉，看向身侧这个娇俏美人。
“神人让我教导你导气养心之法，日后就由我来教你。你学了这个能够静心养气，扶正气驱邪气，你且盘腿坐下，按我说的做。”
黛玉不知她是何人，看她忽然出现，宛如仙人，就在心中认定是她是仙人无疑，当下道了谢，且坐在云雾之间。
水凌波上前，打量了一眼黛玉的坐姿，看她做的并不准确，就上前按住她的腿一一矫正，矫正之时还暗中用法力帮她清理了一些腿上的暗疾。
矫正了腿上的坐姿，又帮她矫正上身，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做完，向黛玉道：“你现在只是魂体，虽然不能修炼，但这般帮你矫正坐姿以后，再用身体打坐时身体就会自然地按着这个方式坐。
“以后我还会继续帮你矫正坐姿，直到完全不会出错为止。现在我教你行气之法，你记好了，我手指按在你身体上的地方，就是行气的路线，你要仔细感受，好好记清，如果行错了，反而有害。”
水凌波说着，就伸出细指，按戳黛玉的魂体，并随口解释着需要注意的问题，林黛玉认真领会。
贾玺看她们一个教一个学，倒也安乐，这般过了半个时辰，怕黛玉精神承受不住，就让水凌波停住了。
黛玉起身道了谢，三人各自散去。
贾玺的房间中，水凌波站在绣床不远处，贾玺又向她道：“你去宝玉房中，我见见通灵玉。”
水凌波应下，闪身离去。片刻后就又出现，手中拿着一块鹅卵石大的玉石，向绣床递去，贾玺伸手接过。
此时已经熄灯，贾玺也看不清这通灵玉究竟是什么模样，就让水凌波点灯，又细细摸了一番，上面还真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等字，恰恰与宝钗项圈上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等字相配。
翻过另一面，又刻有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福祸等字。
然后，贾玺就将这玉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入幻境跟通灵玉交流。
依旧是白云涌动的空间，一块巨大的石头出现在空间中。这才是通灵玉的本体，原著中的补天之石。
“神人寻我何事？莫不是要将我从宝玉身边赶走？”
这补天石早已通了灵性，只是资质愚钝，修为浅薄，花了诸多岁月，还不如癞头和尚、空空道人等人有道行，也不如水凌波道法深。
“我并无赶你的意思。今日叫你来，一是好奇，二是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补天石松了口气：“神人不赶我就好，这人间的富贵我还没体会完。”
贾玺听了笑道：“在人间享受富贵感受如何？”
“人间确实有许多乐处，但也有不少腌臜烦心之处，这贾府中人就够让人受的了，只是每日衣食美婢倒还好，我也长了许多见识，比在那青埂峰下风吹日晒好了许多。”
“嗯，你现今入凡尘有十一二年了，也应当有了足够的见识，还能如此贪恋凡尘，倒也出乎我的意料。”贾玺道。
“你主要还是总待在贾府里，没见过外面的苦难，会这么想倒也正常。等过了两年，希望你不要求着让我将你带走才好。那时我也不能帮你。”
贾玺说着，就想起原著二十五回“魇魔法姊弟逢五鬼，红楼梦通灵遇双真”这一回，贾宝玉被马道婆施了巫术，成了失心疯，那时宝玉神魂已乱，通灵玉就借他之口道：“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收拾了，打发我走罢。”
之后跛足道人、癞头和尚来救场，原著写道：“只因他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不灵验了。你今且取他出来，待我们持颂持颂，只怕就好了。
“贾政听说，便向宝玉项上取下那玉来递与他二人。那和尚接了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
并对通灵玉说“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让它继续待着。
还有一句感慨的诗道是：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意思是通灵玉原本自由自在，却自寻烦恼，非要进入人间享受富贵。
之后，二人就帮通灵玉清理了障碍，让贾政将他挂在房门外辟邪，给宝玉治病。
“神人是说宝玉还有更不堪的遭际不成？”通灵玉问道。
贾玺心想，贾宝玉是个双插头，不仅对女子感兴趣，对男子也感兴趣，到时就更有你受的。
但并未说出口，只是道：“人世间的事，哪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既然你牵扯进了神瑛侍者与绛珠仙子的事情里，到时想要脱身也不容易。
“你本是依靠天地轻灵之气修炼存在的，闺阁中的脂粉、人世的名利、世人市侩之气都会削弱你的力量，对你并没有助益。
“现今还不严重，你还能承受，到了承受不住时，你要走也走不了，只能强行忍受了。到得最后，自然是灵气全无，须得从头修过……等你灵气尽失，真就成了一块顽石。”
通灵玉听了大骇，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神人说的当真恐怖，若是如此，那不如现在就将我带走。”
“此事我说的不算。进入人间经受悲欢的是你自己，因果你已种下。将你带来的是癞头和尚他们，他们不同意，我也不好将你带走。
“而且，你也有存在的必要，没有你，这番故事就没了见证者，你只好暂且受着吧。待投胎生成宝玉的神瑛侍者归天，你自然能离去了……”
“神人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既已给你说明白，你就得明白自己要如何做。尽量不要贪图如今的富贵名利，保持着清净之心，将来好重归青埂峰下。
“你尽量影响着宝玉，让他离这些东西远些，让他多接触接触道门、佛门，如此才有你的好处，也有他的好处。
“神瑛侍者也跟你一样，在天上待的烦了，生出凡心，就想下界来享受享受，还让跟他有些瓜葛的绛珠仙子林黛玉下界来借着机会报恩。
“你们将来总要归天去，不如早早接触道法，莫要贪恋红尘，也不至于将来太过痛苦。”
话说到这里，贾玺的意思才算说明了，通灵玉也听明白了。
“神人说的也是，我近来确实浑浑噩噩，不比以前清明了，原来竟是为此。”
“这就是声色货利障了你的神识、遮蔽了你的耳目，须得警惕。”
话既已说完，贾玺就让水凌波将通灵玉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