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妙玉:我看不透你
夜已深，夜空上的雪花仍在飘舞，荣国府古色古香的房屋上被皑皑白雪覆盖，在夜晚中散发出森森寒气。
贾玺的小院中，左右房间中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只有廊檐上灯笼仍在红彤彤地照耀地上白雪。
在西侧温香的暖阁中，也还有一盏灯亮着，将屋子里红色的家具照的鲜艳明亮。
贾玺坐在书桌前，正手提毫笔书写。
“夫君，天晚了，该歇息了。”忽然一道娇声传来。
贾玺下意识地以为是默娘，之前都是默娘陪他到深夜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声音不对，于是抬起头，才看到来人并不是默娘，而是妙玉。
妙玉很少主动来找他，都是他主动去找妙玉嘱咐事情，她更未曾在深夜时来找过他，连‘夫君’这两个字，也都很少叫。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向妙玉看去，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她灰白色袄裙的袄裙也被烛光染上了一抹淡黄，她用木盘端着一个茶壶走进来，将茶壶放在桌上，向贾玺道：“先喝些茶吧。”
“嗯，好。”贾玺受宠若惊地点头，“默娘呢，怎么不见她？”
妙玉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变化，道：“她今天累了一天，一大早就忙，又是收拾东西又是应付贾家，可累的不轻，原本要过来的，我看她走路都犯困，就让她睡觉去了。”
“也是，今天的事是挺多，连我都觉着累了。”贾玺放下毛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
“这么晚了？”贾玺叹气道，“时光易逝，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辰。
“古人都说人生苦短，果然一点儿不错，时间过的可真快，一天天的就这么过去了，一转眼一辈子也就结束了。”
妙玉并未接话，而是从茶壶里给贾玺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好歇息。”
看着这热腾腾冒着热气的茶水，贾玺竟有些感动。一年了，他终于被妙玉服侍了一回。
伸手接过道：“你这举动让我回想起数月前的往事，当时咱们刚成婚，我只是用了一下你的杯子，就被你嫌弃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妙玉闻言，烛光下娇花一般的面容露出羞赧之色，轻声道：
“那时我并不了解白莲教，也并不知道你所做的事，只把你当成了一个俗人的中的俗人，恶人中的翘楚，对你有诸多的不满，诸多的看不上，自然不想你碰我的杯子……”
贾玺喝了几口茶，好奇地问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是懂了？”
妙玉默默摇头：“不敢说懂，但与我一开始所想的全然不同。
“白莲教自南宋以来就专事造反之事，在历史上的风评并不好，历来为朝廷所打压，更有许多人死在了他们与朝廷的冲突中，可以说是罪大恶极的一帮凶徒。
“你既是他们中的一员，我自是将你当成了那般的凶徒。
“但随着你推荐给我的白莲教中的佛门书籍，了解了白莲教所信奉的阿弥陀佛、弥勒佛等佛陀，以及民间百姓所遭受的痛苦、在佛陀身上的寄托，就渐渐有了改观。
“正如你所说的，每个教徒都在向往极乐世界，但现实世界总是给他们带来痛苦，难以让人如愿，他们是因为饥寒交迫与愤怒，才揭竿而起，并不是有意制造杀戮。
“这就与我所想的不同了。若是我站在他们的立场，我就未必能做到。”
“嗯，你说的不错。”贾玺笑道，“白莲教的教义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确实有很多人真心地信奉，真心地希望获得一个没有痛苦与压迫的极乐世界。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想，还有很多人并不相信仙佛，也并不是因为饥寒交迫和愤怒而造反，只是因为他们想从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这就是你所认为的暴徒了吧，这样的并不少。”
妙玉一脸认真地道：“这也是难以避免的，在这个俗世里，俗人正是大多数。”
贾玺又笑道：“你明白就好。你这样特立独行才是异类。”
妙玉翻了个白眼，道：“跟你说正经的呢，又扯到我身上了。
“虽说我知道教会里的人各怀心思，但只要有人真心地信奉，这就很好……”
“如果你所信奉的东西也是假的呢？”贾玺盯着妙玉，眼放精光问道。
妙玉眉头微蹙，沉吟道：“即便原本是假，如果我信奉了，那就是真的。”
贾玺拍手笑道：“果然够特立独行。说你是魏晋风流一点儿不错啊。”
“你不要打断我。”妙玉娇嗔道，“以我看来，你与教中那些人又有不同，我看不透你，看不透你是真信奉教义，还是假信奉教义。
“有时觉得你是个虔诚的教徒，有时又觉得你是个旷世的大骗子……
“但我却能看出来，你的确在帮着教会，的确在做着对他们有益的事……”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好就是坏，”贾玺道，“我就不能是一半好一半坏吗。我一边帮着他们，又一边将他们往坑里带……”
妙玉摇头：“应当不是，你只是在帮教会。”
“可能只是因为你没看出来，才会这么以为。”
面对贾玺的反驳，妙玉发觉自己无话应答了。
看妙玉呆住了，贾玺开怀一笑：“你这道行还浅，再多读些经书吧。极乐世界可能会在佛国存在，绝难在人世间存在。
“或者我换个说法，人世间本是地狱，哪里会有极乐。”
“你这么说，教会做这些事不都毫无意义了。”妙玉感受到自己坚守的信念动摇了。
“当然有意义。你可以理解为在设法从地狱逃出去。”
贾玺说着，放下茶杯，提笔继续书写。
妙玉呆立了一会儿，便抬起茶壶，往桌上的砚台里倒了些水，给贾玺研墨。
“在写什么呢？”
“给教会里编辑制作商品的法子及相关的技艺书籍。现今教会里教徒越来越多。但教徒们掌握技艺的情况并不那么理想，得让他们尽快学习，如此才能快些占据南方的商业市场。
“教会中贫困之人太多，商业的发展完全赶不上信徒的增加，得加快商业的发展了。他们有了吃的，才愿意跟着咱们干事业。”
妙玉听了默默点头：“夫君当真多才，竟然懂得这么多。我听说教会里的人都说你是神圣转世，特来拯救他们的，难道这是真的？”
贾玺哑然失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听说自从夫君加入教会，就给教会带来了很多新东西，还给教会规划好了未来十年的发展路线。
“你做了这么多贡献，还如此年轻，他们认为你是神圣转世，也合情合理。”
“有信仰的人还是很幸福的。”贾玺道，“那就让他们的信仰化为行动吧，看他们能不能改天换地。”
见砚台里的墨已经磨的足够均匀，妙玉便停了手，转过水润杏眸，问贾玺道：“你说的改天换地是要推翻朝廷吗？”
“为什么一定要推翻呢，也可以是吞并。”
贾玺将最后将最后一张书页写完，才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这应该可以了，只要他们愿意学，教会定能快速发展起来。”
然后看向妙玉，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咱们也该歇息了，今天……”
“我就不服侍你梳洗了……”妙玉说了半句话，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慌忙转身出门去了。
贾玺看着她逃也似离去的背影，心道：还以为她真改性了，今天可以一亲美人芳泽，没想被她闪了一下，这出家的人真不好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