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明，你这几天怎么不来我这？题呢？做了吗？”
“是周末玩儿累着了？”
“要不我去找你吧。把题带给你。再给你检查上周的。”
齐哲一连发了几条信息，方晓明都没有回复，打了电话也没见接通，他虽然担心方晓明，却不像方晓明那样熟悉自己的生活轨迹一样熟悉他的，只能又打电话给何从。
“他最近怎么了？一下没声了。”齐哲电话里满是担心，这么些年，他极少见方晓明有话不回的情况。
“他这两天有点儿别扭。总跟我后面。我想着，是那天山顶上我骂他了？有点儿过了？”
“回来车上看着还好啊。那他现在在你那儿？不上课了？”
“没，现在我估计他在路上，这两天都是饭点儿过来，上课前回去，晚上也要跟我耗到这边熄灯。然后他自己打车回去。”
“那你多安慰安慰他啊，这多累啊。”
“没用，话我都说好几遍了，他不听。我总觉得他是鬼上身了。”
“啥啊？你胡说八道什么！”齐哲虽然知道方晓明他们在山上看到的都是坟，并不知道他踩坟这事。何从就简单跟他说了下，
“你说，这种事，可不可信？我这两天想着，要是他再不见好，我就告诉方爸爸。”
“方叔叔信么？”
“不可能不信吧。我家小明从小就带着林大师给的吊坠。应该就是辟邪之类的吧。”
“那小明跟着你，他干什么啊？道歉？”齐哲想不明白这都这么大了，他怎么还这样。小的时候，因为他个子矮，又瘦弱，总像个小奶娃娃，做错事了，有时候齐哲都不禁想“教导”他几句。方晓明病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呵护着的，有那么几次，被说得重了，就会像个小受气包一样，跟在方大同或者何从身后，可怜兮兮的，像是求关心，求安慰，但自己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就默默得低着头，到处当尾巴。
可现在，他都那么大了呀。齐哲想不明白，怎么装可爱啊？！他现在都快比他高了。虽然没有齐哲这么壮实，但也不是个小屁孩了呀。
“就跟着，他说一离开我就心慌。我琢磨着，他就是想身边有个人壮胆。”何从也没别的办法，就让他跟着，反正平时自己也很少回宿舍，中午就陪着他在餐厅吃完饭，然后去训练室找个软垫子躺上面休息。晚上有点儿为难，虽然方晓明是个男孩，但总是天黑着来回跑，她还是不放心。
“那他有什么反常的么？”齐哲又问，“如果只是跟着，也可能是他心里有事。你知道曲帆吧？”
“知道。那不都过去了吗？”何从简单大条惯了，以为这事早就翻篇了。
“我的姐，这事是才开始吧？怎么就结束了呢？”
“我让他别想了呀。他又不喜欢人家，也啥都不懂，开始什么呀？”
“少男的心思，你不懂！”齐哲深思似的说，“一会儿你见了他，让他给我回信息吧，我问问。”
方晓明这功夫当真是在路上。他看到了齐哲的信息和电话，却没有心思接。仿佛堵着一股子气，卡在嗓子眼那里，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说，脑子像是空白了一样。如果只是简单的说“好”，心里又是不愿意的，他没心思做题，心里总有个声音说“那都是空的”“没有用的”“你不需要做这些”“做了题又能怎么样？”。他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心得想见到齐哲，只是觉得“没有意义”。
曲帆也联系过他，周一的时候，还特意跑到他教室来找他。方晓明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看陌生人的眼光看曲帆，曲帆就明白了。方晓明看着曲帆离开的背影，忽然就替这个人感到几分落寞，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空白。
曲帆短信问他：“你这是明白了自己的性向？”
没有回复。
曲帆又问：“你不用这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个同类朋友而已，不是就算了。”
没有回复。
曲帆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来回在删改的时候，忽然方晓明发来了一条信息：
“不管和男生还是女生，交朋友，或者谈恋爱，这有什么意思么？”
曲帆下意识的回：“这不像你呀。”
然后，方晓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先吃饭，一会儿吃完给小哲回个信息或者电话。他挺担心你的。”何从递给方晓明餐具，让他赶紧趁热吃，嘱咐他。
“嗯。”方晓明很听话，“他该给我改题了。”没有细想为什么刚才他就很排斥做题，现在却可以像以前一样。
“你们快中考了，别像我，啥都不会。我是天生脑子笨，你聪明，别浪费了。”
“中考还早着呢，要下学期呢。”方晓明插着一块肉吃进嘴，“再说，你这不挺好，我还羡慕你呢。”
“呵呵，”何从塞着一嘴饭菜，“咱爸肯定不让你来。你是豌豆王子，这种学校可不适合你。”
“我不是豌豆王子，我是......”忽然就顿住，我是什么呢？
“你是钢铁侠，凹凸曼，宇宙第一大力神。”何从替他夸，“你最近真的长了不少了。又量过身高，称过体重么？多少啦？”
“不知道。最近特别爱饿。可能就是因为在长吧。”方晓明嘻嘻笑起来，这几天虽然总是追着何从，却不见小时候那种可怜相，倒是完全一副来蹭饭的样子。
脑袋被敲了一下，他抬头，付鲲鹏的手还是没收回去。
“怎么成天见你在我们这晃荡，你不上学啦？”孙思站在他后面，跟何从打招呼。
“你们这里饭好吃，我正长身体。得吃好些。”方晓明把旁边椅子上的衣服塞到自己后背那里卡住，示意他们两个坐过来。
“嗯，我也觉得是。”孙思笑着应和方晓明，“所以，我也天天盼着过来吃这种好吃又便宜的饭菜。可比我自己点外卖好太多了。”
“孙哥，你有他们的饭卡么？”方晓明亮出来自己的，“有这个，可以不用次次找鹏哥，他们有时候还中午训练啥的，可难等了。自己来吃就行。”
孙思称赞道：“好主意，哎，哥们，给办一个吧？”
付鲲鹏一挥手：“小意思！”他又看方晓明，“你怎么最近全天在我们这么？咋啦？想来我们学校？”
方晓明看一眼何从，又看一眼孙思，最后才看看付鲲鹏，嘴里塞着东西，仿佛有话说不出来，但其实，他不知道说什么。他总不能说，我就是想跟大何何在一起，这样心里踏实。别人怎么可能理解，可能还会笑话他是个小屁孩吧？
孙思见他要说不说的，帮他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平时怎么联系林大师？”
“不知道。都是方爸爸联系的。”何从想了下，“你找他有事？”
“啊，”孙思声音高高的，“同道中人嘛，交流学习下。”
“那你怎么没留个电话？等我一会儿找方爸爸要一个给你。”何从对他们“同道中人”一点儿也不好奇，付鲲鹏一直把孙思看成他爸那些所谓产业的吉祥物，就跟餐厅摆了招财猫是一个道理，也是一脸认真干饭的样子。只有方晓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终于还是问：
“孙哥，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他就是哄我爸开心，每天跟我爸说“大吉大利，恭喜发财”，我爸就给他工资的那种人。”
方晓明真信了：“还有这种工作？那要上什么学才能干这个工作？”
何从笑得差点儿呛住，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哈哈哈笑出来。孙思被笑得有点儿无奈。
“职业风水师！无知的小辈！”他对着方晓明说，“我看你就是个好苗子，想学我教你。”
“什么人都可以学么？”方晓明还是很认真，“我身体不太好的，要练什么武功么？”
“你之前不是还很感兴趣想学？你们现在教育界不是很流行一句话叫：爱好是最好的老师么？”孙思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而且，我瞧着你是块好料子，干这行肯定没错。”
“可你之前说我水平太高，不好开智呀。”方晓明都记得，他当时可是真动了心思的。
“那我现在又觉得，虽然你有点儿年纪大了，但胜在天分高嘛。”
“天分这个东西呢......”付鲲鹏自说自话，“天分就是他说你有就有的东西。你觉得你有就有的东西。”
“嗯！说得好！”孙思毫不在意付鲲鹏的玩笑话，“从此你就是我的开门大弟子吧。”
“你们这行，门槛都这么低么？”何从点点方晓明的脑门，“你可真好骗啊。”
“这有什么骗不骗的。”他摸摸自己被点过的地方，“多学总没坏处的。”
“行！就这么定了。”择日不如撞日，孙思掏出一块莹白润泽的吊坠，像是玉石，“这个就当是给大弟子的信物吧。”
“信物不都是定情吗？”何从刚说出口，忽然又想到那个曲帆，不禁心里暗暗琢磨，她家方晓明不会真的招男人喜欢吧？
“信物乃信守承诺的意思。我收徒弟难道只收一顿饭的功夫？”孙思看看何从，“你家家长不会反对吧？”
“你说话总往歪处带，我家家长反对什么？你俩又不是要私奔。”
“我是说林大师，不是一直对小明很好？”他总觉得林大师的样子，不像是只把方晓明当成一个普通求上门的病人。
“那得问他本人了。这和我家家长有什么关系？”何从固执地追问。
“哎！你们两个，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孙思叹口气，不得不掰开了细说，“我是说，万一那个林大师，早早就看中方晓明同学有慧根，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跟你家家长约定了，要做他师傅，那我不能抢人家的徒弟呀！”孙思愁的一脸无奈，又泄气的说，“这事，估计你俩也不可能知道。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我爸不可能卖了我们。”方晓明嘟囔，“那你找林大师，就是问这个？”
孙思感觉不能再跟这姐弟俩对话了，感觉说不完的糊涂话。
“总之，这事得问清了。”他总结性的说，“玉你先拿着，能当大徒弟就是入门信物，不能就当是定情信物。”
方晓明悄悄的瞄了一眼何从：这个孙思怎么这样？大何何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