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夜
混乱，并不仅仅发生在这座城市。
离奇的碎尸案，紧接着的就是如病毒般蔓延开来的离奇死亡，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联性，只是隐隐觉得有些风雨欲来的不妙，警察局里此刻空无一人，连值守的门卫都被派到街道上去协助疏散群众了，只剩下十来个老骨干在办公室里开会。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可众人的表现，却像是被人放进了盐焗大锅里正在焖焗一样，身上哪哪都不对劲，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突然间办公室的门哐的一声打开。
“上面的通知下来了。”
这是一个有些肥胖的中年秃头男人，衣服已经很宽大了，但是穿在他身上仍然有种饱满的涨，他不是那种奢靡的肥头大耳，双目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精干，现任的局长虽然卖相不太好，但是办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等待着接下来的安排。
“他们那边的协助人员已经到场处理好，一队二队三队按之前的安排，各自安排好群众的避险，你们三个小队长有什么情况记得第一时间通知回来这边，如果有突发情况，允许使用一定程度武力威慑甚至压制，记住，人命关天！马虎不得！”冯丈宽翻着手里的报告走了进来，站到了白板前，用红笔着重圈出了三个地方。
那都是今天出事的地点。
“明白！”三个异口同声的声音应下，三名小队长就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情报组，去调今天在现场的所有人的出行记录和轨迹，重点关注已经出事的人员，不管他是法医，还是卖菜的，我要详细的，哪怕他一天吃了多少次饭都得给我翻出来，一个月内的记录全部都要去对比一下，他们的行事规律和接触过的人，银行流水记录之类的，明天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一份有价值的报告！”
“我们......尽量快。”几名抱着电脑的警员面面相觑，如果单是对比路线的话，那自然是快，但是具体到每个人身上，就是出行以及接触过的人，以及这些接触过的人的身份，行为，很多信息并不能通过常规手段获取到，而这些信息别说对比了，光是采集都得花上不少时间，何况还是一整个月的记录。
“嗯？”冯丈宽抬起头，侧眼看着那几名警员，表情不怒自威。
“明白！”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新人，都是各部门的精锐，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养兵千日，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几人也是硬着头皮齐声应了一句之后，便也鱼贯出了办公室，每个人都在心里打着要熬多少个通宵的预期。
安排完两拨人之后，办公室里也就剩下那么几个了，这几个对冯丈宽来说更是重中之重，这些人全都是现任一线的主力，可以说，察平市的核心警力，就靠这么几个人去凝聚了。
大罗和金胜哪怕不再担任刑侦方面的工作，在普通外勤那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虽然冯丈宽并不打算让他们两个去带着便衣协助疏散就是了。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
“这次的事件很恶劣，很难搞，一个搞不好，在座的各位不光都得回家种菜，往后还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包括我。”冯丈宽的指节敲了两下桌面。
“我知道受害的人里面，也许有着各位的家属亲戚或者好友，但我现在并没有办法顾及大家的感受，事情早被解决一天，剩下的人才能早一天安心。”冯丈宽看了大罗一眼。
“直说吧，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喊回来，单凭目前的线索来看，殷徳很有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夜游酒吧那边被碎尸的是绑架他女儿的人，而他本身作为医院的院长，很有可能为了报复而选择利用药物作案，而当时我们已经到了他楼下。”
大罗并没有提起那些街道的街坊，大家都很清楚在场的人里面就大罗和金胜两人和这其中一处的事发点交集较密切，冯丈宽刚才的说辞其实就是为了照顾大罗和金胜的情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情感在办案中，往往只会偏斜人的看法和想法。
大罗还是有点愤愤的，金胜同样也十分不解，当他们正准备抗命执行时，是冯丈宽亲自给金胜打的第二通电话，要求火速回局。
“事情也许和殷徳有关，但肯定不是他下的手。”冯丈宽摇了摇头。
“殷徳十分宠爱他的女儿，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下药绑架，投毒报复，杀人灭口，他很可能干得出来，他也有这样的能力干得出来。但是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他的女儿殷半芙是偷偷跑出家里，并没有保镖跟随，而且给他女儿下药的学生我们已经抓到了，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根据逮捕时那几个女生所说，是因为当时酒吧里有另一伙青年看上了殷半芙，当时那几个女生也磕了药，她们就以为是给她下的是兴奋作用的那种。”
“那条巷子里面死的可不是什么青年。”大罗哼道。
“我知道，那伙原本看上了殷半芙的几个年轻人，死了。”
“死了？！”大罗双目有些睁大，眉头却依旧紧锁。
“嗯，是被碎尸的那个家伙干的，凶器和尸体都在后门的垃圾桶里，那几个年轻人的尸体上面有着大量的指纹，还有他们起争执时在指甲中留下的皮肤碎片，这些东西足以证明了，而且，我们已经查过，昨晚的殷徳和几家药厂的人约谈，喝大了，早早就被送回家里睡了，到今早才起来，监控上没什么问题。”
“说到监控，我将那条巷子附近的所有监控都看了一遍，发现了个比较奇怪的事情，得问问你们两。”冯丈宽摁开投影幕布，将一段监控视频播放了出来。
“半夜近十二点的时候，巷子侧街的街道上，你们看，这个身影，还有印象吗？”冯丈宽指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说道。
“这是......小洛？！！”大罗顿时瞪大了双眼。
“对，昨晚的监控里，你看，这条街道，是他出入经常会走的，不光是昨晚，我还特地查了这条街道的其他日期录像，发现他每晚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就会出门，当然了，这个之前我们都有备案过，这个人经验证是一个残障儿，脑子里有点问题，但是无害，跟小孩子差不多，也极少有自己出门的时候。”
“三个多月前，同样的时间，这条路上开始有了他的身影，当时他父母还多少都有陪同着，两个多月前开始，就只剩他自己一个出门，当然了，他的目的地始终都很单一，就是去往不远的另一条街的夜市，买个宵夜，就会回来，他走的路线也很固定，监控上他出门路过，和回家路过，都能看得清楚。”
“我们今天有去洛正阳家里查看。”金胜看了一眼大罗，后者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完，“和监控里面符合，他这段时间都是有半夜出门吃夜宵的习惯，我和大罗都认为他可能是一个可供参考的病症，因为最开始我们接触到现场的时候，案情还没有恶化成这样，而周边监控录像并无异常，所以我们怀疑凶手就在那附近。”
“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冯丈宽摁住了手上的遥控器，将后面的那段监控加速播放。
“监控里，并没有这个人的回家录像。”
此话一出，大罗和金胜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一般。
“这个细节被注意到时，当时现场的事件已经发生了，我不清楚是否有夜档的老板牵连其中，所以喊你们回来，是想让你们认一下这些周边的夜档老板，看看有没有可能再找到他们，我想知道这个人昨晚是怎么回的家。”
办案讲究人证物证，监控缺少一段回家的录像并不能成为铁证，街道四通八达，也有可能只是他恰巧没有选择这条街道回去而已，毕竟监控不是直拍的他家楼下，老街道监控位置也不算多，真要找出那么几条无监控的路线，大罗和金胜还是有办法的。
可是，一个残障儿，他懂这些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是凑巧，有会这么凑巧在出大事的同一晚？
大罗和金胜此刻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其他人也没插话，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因为这一段监控，事情将会进一步地锁定，人证是要找，可监控录像摆在眼前，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给洛冬清打上了怀疑的标记。
另一边街道现场，一队才刚到场，就被四周的毁坏景象震惊了。
这简直不是他们所认知的街道了，说是战后的残垣断壁更合适，那一条街道上殷红遍地，碎石错落，几栋楼房已经坍倒，楼房之内哭喊声一片，街道上更是满目苍夷，杂物四散，水泥地面上诸多杂乱无章的痕印让人触目惊心，像是大刀削砍过一般，更别说那些店面和车辆了。
现场警戒线拉得很远，两边留值的人员正在清除周边的障碍物，那些报废的车辆正在燃烧，掉下的钢筋水泥块错叠着，现在这些都成了他们的阻碍，伴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号，活脱脱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
“全体都有！听我命令！先救人！”
一队长喊出这话的时候，眼眶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