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信
邦当返回凡尔赛宫后，便直奔内阁。
他的目的，当然是向柯贝尔传达他带来的喜讯。
穿过卫兵把守的内阁大门，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巨大会议桌前的柯贝尔。
柯贝尔一手支着侧脸，另外一手则握着一只羽毛笔。
邦当走了过去，才发现柯贝尔竟然以这个姿态睡着了。
柯贝尔的左前方放着一张摊开的信件，而他正在书写的，想必就是回信了。
但睡眠中柯贝尔，右手无意识地在信件上画出了许多不规则的图案。
望着柯贝尔的这番疲态，邦当内心难免有些动容。
这才意识到，支撑起法兰西王国财政的巨人，早就已经老迈。
但更可惧的是，邦当想不到有任何人，可以接过柯贝尔大人的位置。
波旁王朝，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吗……
“嗯唔呃……”
正在邦当伤感之际，柯贝尔发出了几声呻吟，随后醒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邦当，立即询问：“邦当总管？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
“哦，抱歉，我没注意到，你知道的，年纪大了，容易变得迟钝，”柯贝尔慈祥地望着这位为国王陛下鞠躬尽瘁的仆人。
“是我该抱歉才是，打扰了你的休息，”邦当说。
“哦！邦当总管，不必那么客气。”
邦当将手放在胸口，然后微微鞠躬，询问道：“柯贝尔大人，你这是在写一封回信？”
柯贝尔这才注意到，自己在睡眠中弄脏了信纸，于是干脆揉成一团，大不了之后再写一份。
“哦，我的一个老朋友给我的回信，果然他再一次拒绝了我，我想再劝劝他，所以反复斟酌了几遍，却依旧觉得不妥，没想到，写着写着，竟然睡着了。”
“也不要太操劳了，柯贝尔大人，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全国的财务，现在可全仰仗你呢。”
“是啊，现在是靠我，但我之后呢？”柯贝尔叹息一声，目光沉重地望向邦当。
“柯贝尔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老了，也总说我老了，你们听来觉得我矫情，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咯！”
邦当闻言，立即紧张起来：“难道你突然染病了？哪里不适，我找德尼医生来给你瞧瞧？”
柯贝尔摆摆手：“不必了，没病，等你老了也会有这种感受，所以我现在不仅要为王国的现在考虑，还得考虑一番今后的事情，就比如这封信，也不仅仅是为了叙旧，也是为了咱们波旁王朝。”
邦当不禁疑惑，什么人值得柯贝尔如此关心：“这是写给谁的信。”
“一位科学家，去两年他得病，出国调理去了，”柯贝尔说，“我们算半个朋友，虽然我曾经有许多亏欠他的地方，但我们还是有感情在的。”
邦当闻言，便猜测出了柯贝尔的打算：“那你写信的目的，是希望他回到法国来？”
“是啊，”柯贝尔说，“我管理着法兰西皇家科学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才是世界的未来。曾经一位优秀的骑兵指挥官，值得国家付出百万里弗，而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价值则可能更高。”
“那他会回来吗？”
“如果他的病情彻底痊愈了，必然不会拒绝我的邀请，”说着，柯贝尔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哀伤来，“但我就怕，我先一步离世。”
邦当愣住了，就算是他，竟然也不知此时该说什么话。
最终，只能选择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你会长命百岁的，柯贝尔大人。”
“邦当总管啊，我实在不敢将法国的希望寄托在我的寿命上啊，”柯贝尔说，“科学，天哪，科学！你知道科学和知识，数学和天文，有多么重要吗！”
邦当头一次见如此激动的柯贝尔，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笛卡尔走了，帕斯卡走了，费马也走了，但法国至少还有着一批一流的科学家，但你知道吗，邦当总管，英国有个叫牛顿的年轻人，破解了宇宙的规律，而德国也有一个叫做莱布尼茨的科学家，他们将引领世界前进，而法兰西绝对不能落后，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听到此处，邦当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必，你想要唤回的那位，也是位天才的科学家吧。”
“是啊，邦当总管，祈祷和祝福我的信件，能取得效果吧，”柯贝尔挤出一抹笑容，望向邦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听了你刚才的言论，我觉得这件事比起你的信件来，却似乎成了完全不值一提的小事，”邦当语气有些纠结，不知此时让柯贝尔分心，是否有失妥帖。
柯贝尔笑了两声：“我们都为了王国和陛下，就没有小事，邦当总管，你尽管说吧。”
“是，”邦当点点头，“柯贝尔大人，荣耀者工厂现在原料问题解决了吗？”
“真被你说着了，邦当总管，现在纤维的供应量也在下降，幸好我提前准备了许多。羊毛我使用棉花替代了，虽然谁使得我的商品的品质下降，但只要能产出，就不算什么大问题。可是染料的问题，一直无法得到解决，所以生产依旧停滞着。”
邦当闻言点点头，眯起眼说：“柯贝尔大人，关于染料的来源，我似乎有条途径。”
“你说什么！”听到邦当的话，柯贝尔激动得站了起来。
“你别激动，”邦当说，“还记得那个厨师吗，让你投资的那个。”
“记得，好像叫做兰波特……”
“朱尔·兰波特。”
“对，可是，提他干什么，他和染料的来源有关系。”
“没错，因为这条途径，正是他提供的！”
“他？一个厨子？”柯贝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起初我也不信，但我了解那个年轻人，他极富创意，却总是言出必行，从不信口开河，我觉得这件事情能够有所结果，所以才来咨询一下你的意见。”
柯贝尔沉默思考了几秒，仔细打量邦当的表情。
邦当异常严肃，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便知这事十有八九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他很好奇，那个叫做朱尔的厨子，是从哪里搞来的途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