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打砸抢
宋白坚定地点着头，一心一意地服从了马县长。他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服从，一旦有了开始，就会延续开来；正如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发生了第一次关系，就会发生无数次关系一样。
这天晚上，宋队长带了一群身穿便服的汉子，聚集在洛阳城百府大门外。眼看着面前这个不是威严却又朴实无华的建筑，汉子们多数知道这是哪里。门头上“积善之家”四个大字格外显眼，那是百家几代人遇到灾荒之年，捐钱捐粮换来的。
“队长——”一个汉子看着四个大字，忍不住开口道。
“日你娘！”宋白的手指头指着对方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他之所以辱骂对方，是因为那人长了一个猪脑子，明明说好了不准提职务，只能喊老大，他却没有记性，而“积善之家”四个大字，宋队长也看得清清楚楚。当年老子就是在洛阳城替周王室管理图书，也是在这里酝酿构思了《道德经》一书，后来从洛阳骑着青牛出发的。《道德经》讲得是什么，很多人并不知道，可是道家思想中蕴含的一个“道”字，却博大精深、孕育无穷。对于江湖中的盗匪来说，同样身为道家传人的《庄子》中明确了“盗亦有道”的记述，这也成为河洛地区绿林好汉们共同遵守的信条。这一信条中特别强调了对待“积善之家”的态度——敬而远之。若是谁抢了“积善之家”，“积善之家”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以后便不会有人再做积善的事情，那么受苦受难的人们所有的灾难将没有止境。
“是！老大——这家是‘积善之家’呀！”憨憨的下属名字叫做张老三。他见到这四个字，联想到自己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急忙向宋白提醒道。
“㞗孩子！老子不识字嘛！”宋白翻着白眼，冷冷地看着张老三，瞬间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若没有一个可以让大家心安理得办事的办法，一会儿行动起来，大家难免畏首畏尾的，“你们这帮龟孙，是一帮文盲，谁也不识字！记住没有！？”
军统属下的特务们都是鬼机灵，办别的事情的能力可能没有，可是揣摩上峰意思的能力却异常强大。他们相互看了看，纷纷表示“自己是文盲，根本就不认识字”。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百府是积善之家了，大家也不会坏了江湖上的规矩，到百家干一些“打砸抢”的事情，也不算是违背江湖道义了。
“冲进去！按计划行事！”宋队长像以往任何一次指挥军统行动队时一样，大手一挥，属下一帮兄弟如狼似虎一样冲杀上去，特别是对待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更是要来个摧枯拉朽、秋风扫落叶一样利索、一样威武！
宋白点燃了一根香烟，塞到嘴巴里，在附近的一个馄饨店里坐下来，要了一碗馄饨，优哉游哉地吃了起来。
张老三等人跳进百府院子里，将一把手枪乌黑的枪口对准了守门的老刘，又在对方的腰间踢了一脚，将老龟孙踢得躺在地上，疼得直流眼泪，却又不敢声张。老刘在地上打滚儿，一只手捂着腰上受伤处，一只手朝着张老三挣扎着，低声哀求道：“好汉！好汉！百府是洛阳城的‘积善之家’，历来各路好汉、山大王，都不招惹积善之家的，还请好汉们高抬贵手。”
“日你娘！”张老三蛮横地说道，“老子们是文盲，一个字也不认识！你这里就是安仁里妓院，还不让姑娘们出来陪客，是瞧不起我们青罗山的好汉吗？！”胡说八道、信口雌黄是军统特务们的拿手好戏，不管怎么说，手里有枪的时候，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反驳不了！
张老三等人身在军统之中，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上峰下了命令，他们自然毫无通融的余地。一群人先是来到百府的正堂里，见到瓷器、桌椅、字画，立马摔打、撕扯，其中一人道：“听说百府是书香门第，字画都是值钱的，不能如此浪费。”
“能值多少钱？”张老三睁圆了眼睛，军统特务们执行上级命令绝对的干脆利索，可是执行过程中发些小财，也是上级默认的。只要是人，面对发家致富的机会，谁会不心动呢？！
“听说百景玉的一幅字，拿到安仁里，可以随便爽死——”那人话说到“爽死”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滑稽，像是要爽死的样子，又分明没有爽死。
张老三听了，心里立马有了注意，喝道：“府上的字画，一律不准撕扯，拿回去交给——给老大处理。”
其他特务们听到了百府字画的价值，却又得到了全部上缴的命令，不免有些失望。
“选那些纸张大的交给老大，其余纸张小一点的，嘿嘿！咱兄弟们也要有去安仁里妓院发泄身体欲望的机会嘛！”张老三的提议很快得到特务们的赞许，不仅个个面露喜色，而且打砸抢起来劲头更足了。
打砸抢完了客厅，他们沿着百府的房间，一个个地动手。到了厨房的时候，将吃饭的锅碗瓢盆全部砸了，从气势上看真是比土匪还要土匪。
“日你娘！粮仓在哪里？”张老三瞟了老刘一样，此刻的老刘已经成为了被挟持的领路人。
老刘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泣道：“好汉！好汉们！你们到这里打砸抢也就算了，若是将粮食抢了去，今冬明春要是闹了饥荒，满城的乞丐、穷苦人家，都指望着积善之家施舍的粥棚救命，你们不能断了这些苦命人的命呀！”
“你个龟孙！想要断了我青罗山好汉们的性命吗？！”张老三毫不客气地反问道，“乞丐的命是命，我们土匪的命不是命吗？”特务们一个个龇牙咧嘴，还有一个上去给老刘打了两个耳光，不仅将老刘打得不敢言语，就是府上童仆、丫鬟，见了带枪的人，又如此的蛮横不讲理，谁还敢多说半个“不”字。
“谁再敢啰嗦，不带老子们找到粮仓。女的强奸，男的全杀！”张老三厉声说道，“想要活命，就快把粮食交出来！”
这一晚上，百景玉正和文彩蝶在牡丹谷中互诉衷肠，百安被百景玉派到首阳山下筹备祭奠老爷夫人逝世三周年的事情了。府里的众人本来就是些照顾日常生计的下人，一方面没了主心骨，另一方面迫于“土匪们”的淫威，只好将粮仓说了出来。
张老三抢了府里的金银细软，砸了府里拿不走的东西，最后又让百府安排了十辆大车，大摇大摆地拉走了两万斤粮食。至于府里的字画，被他们当作安仁里妓院的通行证，能拿的全部卷起来拿走了。
临出门前，张老三让属下们将百府的童仆、丫鬟，用一根绳子绑了起来，又在他们的嘴里都塞了破布，这才兴尽而归。
宋白抽着烟，馄饨店的老板往锅里下了馄饨，上来搭讪道：“爷，咱店里有好酒，是被百景玉公子称为‘杜康酒’的好酒呢！天冷，您喝两口暖暖身子？”
就这样，宋白就着一碗混沌，喝了半斤杜康酒。他在心里赞道：“龟孙百景玉，还真是有品位，酒祖的名字叫杜康，如此的好酒叫杜康酒，谁也不辱没谁！”
等张老三前来复命的时候，宋白双颊红得跟发情公鸡的鸡冠一样，迷瞪着眼睛道：“兄弟们辛苦了，粮食送到洛阳县政府后门，金银细软兄弟们分了。”
“老大！”张老三这次学乖了，陪着笑脸道，“还有不少字画，据说拿到安仁里，比金圆券还管用呢！”
“能够补肾壮阳吗？！”宋白看着属下没出息的样子，插科打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