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钱有势的书生
“要说咱们军统在洛阳地界上，并没有怎么为难过镇嵩军呀！”逯氿轻声说着话，脸上的表情猛地变得阴狠起来。老子明明没有招惹你们，你们却来针对老子，这是明摆着欺负人嘛！自军统成立的时候算起，他们对标的就是明朝锦衣卫、清朝粘杆处那样的机构，平时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哪有被人家欺负的道理？
在逯氿的提示下，宋白也点燃了一支烟，陪着长官在屋子内吞云吐雾起来。两个平日不怎么抽烟的人，瞬间将屋子变成了云雾缭绕的所在。
“你觉得百景玉这个人怎么样？”逯氿似乎心不在焉地问道。这次自己遇难，百景玉挺身而出，主动帮助自己，让他心里对百景玉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宋白斟酌着，慢慢地说道：“这是一个典型的洛阳人，古道热肠、侠肝义胆、百折不挠，却又固执呆板、迂腐可笑、百无一用，怎么说呢，就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书生！”
“好一个有钱有势的书生！”逯氿拍案而起，豪气干云地说道，“这么个书生却救了我两次呀！”很显然，这是他发自内心的一句感慨。他在内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偿还对方的两次救命之恩。
经过军统一番“审讯折磨”，逯氿被释放了出来。这个时候，他依然成为了学生和热血青年心目中的英雄。其实他什么也没做，而是自身面临了一次重大的危机，却无缘无故地成为了英雄。也许在这些热血青年的心目中，敌人的敌人一定是朋友吧。
“逯兄！你瘦了！”百景玉拉着逯氿的一双手，就像在洛阳县政府门前拉着文彩蝶的双手时一样，关切地说道，“学生们都为你感到骄傲哩？”
“为我骄傲什么？”逯氿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对方问道。
文彩蝶带着赵粉，还有一众学生，来给他们英雄的老师送上了一捧牡丹花。
逯氿的鼻子里顿时有了一种扑鼻的香气，他惊讶于享受如此高规格的待遇的同时，也忍不住问道：“现在都腊月了，怎么还有牡丹花哩？”
“洛阳的牡丹花，早在唐朝时期，就能够在冬天里盛开了。”文彩蝶笑道，“这项技术断断续续连绵至今，只是成本略高，一般人享用不了哩。”
逯氿看着如牡丹般富贵娇艳的文彩蝶，心里如同有几百只小虫子在啃噬一般，痒得难受，心想这个女人和玉天仙有着明显不一样的味道，若是脱光了在床上，一定舒爽得很。
正在胡思乱想间，百景玉笑道：“逯兄被牡丹花迷倒了，你是外地人不了解情况，牡丹冬天开花不足为奇，我有一块地专门是种牡丹的，而且具备冬天开花的条件，只要你喜欢，找机会我带你去冬天赏牡丹，什么品种、什么花色都有。”
逯氿微微点头，对于百景玉的诚挚邀请，他并不感兴趣。宋白说的很对，百景玉就是一介书生，而自己深知自己是个贪财好色的俗人，两个人在兴趣爱好上是不一样的。
“百兄客气了，要说赏牡丹，还是去安仁里的床上，那才叫个过瘾哩！”逯氿嬉笑着，不怀好意地看了文彩蝶一眼。作为女人的她，怎能不明白男人眼神中的那点儿意思，于是忙偷看了百景玉一眼，将身子侧转过去，假装没听见逯老师的话，也没有懂得他眼神中的意思。
“逯兄，说实在的，安仁里的玉天仙姑娘，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你被镇嵩军抓去的时候，她焦急的样子，一看就是情深义重。”百景玉提醒逯氿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让一群前来迎接老师的学生们插不上话，只好纷纷告辞，将聊天的机会留给了两人。
“百兄，我这次蒙难，听说你家很有钱？”逯氿手里拿着牡丹花，轻轻地采摘下一朵来，捏在手心里，然后用力将手掌攥起来，将牡丹花紧紧地裹挟在手掌中。在他来说，有一种掌控了牡丹花的快感。
百景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此次能够被镇嵩军和军统两方面视为乱党，在学生们心中可成了大英雄哩！”
“你也想成为这样的大英雄吧？”逯氿将手中揉碎了的牡丹花扔了出去，破碎了的牡丹花在风中飞舞着，如一只迷了路的蝴蝶，忽高忽低，没有头绪，最终落在了墙角处的一个蚂蚁洞前，一群外出巡逻的蚂蚁看到了，迅速组织队伍，将牡丹花花瓣围了起来。
百景玉被“大英雄”三个字逗乐了，这本身是他用来恭维逯氿的，没想到对方却用来调侃自己。“大英雄岂是谁想当便能当的？”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又不自觉地往北方看去，莽苍的北邙山矗立在洛阳城的北方，已经有五千年、五万年，甚至是五十万年了。它可以作证，仅仅是五千年以来，多少的帝王将相、英雄豪杰，都埋在了山中，化作为尘土。
“看来你还是想当大英雄！”逯氿十分肯定地说道，“如今民族危亡，天下扰攘，百姓困苦，也正是出大英雄的时候。”
百景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同伴，又扭头左右前后看了看，在河南府中学堂的大门前，发觉自己面前的这个整日流连于安仁里妓院的男子，竟然也胸怀着一腔热血。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百景玉慨然道，“逯兄走南闯北，对国家民族、国民百姓的了解，一定比我要深刻许多，这个时候，真是需要出来一批大英雄、大豪杰来拯救中华民族、拯救黎民苍生呀！”
“可不是嘛！蒋委员长‘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抗战守土之责任’的呼喊，正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嘛！”逯氿有些敷衍地说道。
百景玉不以为然地一笑，轻轻摆了摆手，撇嘴道：“那是卢沟桥事变前，蒋委员长的一篇大论，报纸上都有刊载，可几年来，北平失守、南京沦陷、武汉失守，眼看着喊得口号响亮，办起事来却很是稀松平常！”
逯氿正眼注视着面前这个“有钱有势的书生”，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仰之情。这个书生胸怀国家民族大义，又多才多艺、胆大务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哩。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个生在河洛、长在洛阳的小老百姓！”百景玉平淡地说道，“也没有大的理想抱负，只想在这北邙山下、洛河岸边普普通通地过日子！”
“古来利与名，俱在洛阳城。”逯氿朗声吟诵了两句唐人的诗句，以嘲讽的口气道，“百兄身在洛阳城，岂能逃得出名利场？！”作为能和洛阳城内三大势力——镇嵩军、军统、县政府都能说上话的人，百景玉想要远离是非、独善其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两个人的眼睛一同望向天空，雪花一片片地飘洒下来，从浩瀚缥缈的宇宙，也是从神秘变幻的历史长河中飘飘洒洒，散落在宁静广阔的河洛大地上。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地面上已经白茫茫一片，遮盖住了原有的灰尘和匆忙行路人的脚步。远处的北邙山上，苍翠的松柏穿上了雪白的外衣，裸露在外的一座座大冢显得孤零零的，似乎还在有气无力地展示着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辉煌。
“百兄，分你几朵！”逯氿将手中的一束牡丹花拆开来，分了一半给百景玉，提议道，“管他娘的镇嵩军、军统还是洛阳县政府，龟孙只要不来烦咱们，咱们就得过且过吧，不如我们去安仁里喝酒快活去吧？”离开了软玉温香一般的玉天仙，他早就有些饥渴难耐了。
百景玉沉浸在雪景里，手中攥着牡丹花，随着逯氿的步伐，两人一左一右，往安仁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