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营救
“等一等!”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喊道。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安仁里妓院的老鸨子赫然站立在走廊一侧，手里挥动着一条极其妖艳的手帕，脸上带着不阴不阳的表情，语气软中带硬地说道，“这位先生的嫖资尚未支付呢！”趁着镇嵩军的士兵们哈哈大笑的机会，老鸨子伺机给逯氿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应该只有他们两人晓得。
“日你娘！”镇嵩军的头目笑骂道，“这位河南府中学堂的老师来安仁里嫖娼，你就当他是给姑娘们授课了！这么一来你还要再向他支付讲课费用！如今嫖资和讲课费用相抵，两不相欠了！”他不想在这里多生枝节，也就葫芦僧判葫芦案，糊糊涂涂过去算了。
老鸨子上前一步，手帕向说话的镇嵩军头目脸上轻轻甩过去，嘴里笑道：“若是几位军爷前来，免费是自然的，而此人既是乱党，来安仁里嫖娼，便不能不付嫖资！”此话一出，又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逯氿也趁着这个机会，将脑袋往前伸过去，凑到老鸨子耳朵旁，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两个人又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
“你这老鸨子倒势力得紧！”镇嵩军中一名士兵笑道，“此人在你安仁里嫖娼数十次，哪一次不是如数奉上嫖资，这一次就算是多买多送算了！”
老鸨子已经与逯氿完成了交流，忙将身子往侧后方一让，谄媚地笑道：“既然有镇嵩军的军爷们说话，怎么着都行！”
士兵们押解着逯氿往前走去，经过老鸨子时，几个不守规矩的士兵，伸出咸猪手有的袭胸、有的摸臀，有的胡乱摸上一把，让多年没有接客的老鸨子也重新找到了做女人的自信。
镇嵩军的人刚出去没多久，一个汉子的声音在门外朗声说道：“百兄弟一响可好！”
百景玉正莫名其妙，却见一个红鼻子的瘦高汉子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汉子，看样子都是些亡命之徒。
“权二爷！你怎么来了？”刚刚因为逯氿被抓，百景玉的情绪低落，猛地看到熟人，心里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权红鼻子“嘻嘻”笑道：“还不是为了我那豆绿侄女，我们回去之后，并没有见到她，猜测她一定是被什么人给劫持了，于是兵分三路前来营救哩！”
“豆绿没有回去？！”百景玉也是一惊，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这么些天没有回家，可能真的遇到坏人了。
“营救总要有个方向呀！”百景玉质疑道，“如今茫茫人海不说，偌大一个洛阳城，寻找一个人来，等于从洛河里打捞一根针一样难！”
“可不是嘛！”权红鼻子有些灰心地说道，“不像刚刚被镇嵩军抓走的龟孙，若是营救还有个方向，知道要去哪里营救。”
百景玉恍然道：“不错！营救逯兄的事情，也不能停歇！”
权红鼻子一眼看到了玉天仙，口水便不自禁地从嘴角流出来，被他伸出右手抹了一把，涎着脸道：“天仙美人儿！快来让大爷爽一爽!”说着话，男人就要朝女人扑上去，吓得玉天仙花容失色，慌忙躲到了百景玉的身后。
“权二爷！先谈正事！”百景玉护住了玉天仙，在他心里，女人虽然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可既然是做生意，就该有个你情我愿，人家明明不愿意，又何必强求呢？！
“什么正事？”
“营救！”
“去哪儿营救——”
“这个——不如我们先去营救逯氿？”百景玉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权红鼻子离了女人，如同抽大烟的人没了烟枪，急得抓耳挠腮地问道：“逯氿是谁？凭什么让我去营救他！？”
“逯氿是我的朋友，权二爷若是没有兴趣，可以不去。我这就安排几个姑娘，陪你去乐呵。”百景玉思索着说道。
权红鼻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道：“百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说吧，咱们怎么去救？！”只要是有美人儿相伴，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那是自然!”百景玉道，“老鸨子，还不快给权二爷安排几个漂亮姑娘！？”对于面前这个色鬼，百景玉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而且正如他所说的，逯氿并不是他的朋友呀！
这边打发完权红鼻子，老鸨子却领了另外一个人来了。这个人百景玉也认识，嘴里讥笑道：“这不是刚正不阿、公事公办的宋队长吗，怎么有来安仁里闲逛的心思哩？”
来人正是军统洛阳站行动队队长宋白，他面色冷峻地看了一眼百景玉，又看了看躲在百景玉身后小白兔一般的玉天仙，毫不客气地问道：“那个人呢？！”
“什么人？！你们军统不会也是来营救谁的吧？！”百景玉的心里还在想着权红鼻子，一时就把营救豆绿、营救逯氿的概念，混淆到了宋白这里。
“嘿嘿！”宋白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桌子的对面，冷言冷语地说道，“军统从来不营救谁，只管抓人！”每当这个时候，宋白心里就会想到一身清凉的“冰儿”，她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都会一一浮现在眼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各种行为中冷冰冰的东西，都是来源于“她”，无论如何要和“她”保持一致。
百景玉黑丧着脸孔，问道：“宋队长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不敢！”宋白尽管对百景玉不客气，却也知道对方是个有着一定社会关系的名人，且在马县长家中，算是认过亲戚的，若是无缘无故将亲戚抓走，在洛阳城这样一个人情社会里，会被别人认为是不讲情理的，“我们只是来抓捕一名乱党！”
“又是乱党？！你们和镇嵩军一样，都是来抓乱党的？！”百景玉霍地站了起来，“宋队长，专制的封建王朝已经亡了几十年，如今大家都是民国的国民，哪来那么多的乱党？来的哪一门子乱党？”
“煽动学生暴乱！”宋白冷静地坐着，一双眼睛呆呆的，从神情到声音，没有半点儿感情，“逯氿身为河南府中学堂老师，如此重大的学生暴乱行为，他难道没有责任吗？！”
“日你娘！”百景玉忍不住骂道，“刚才镇嵩军来抓逯氿，说他是乱党，现在军统也来抓逯氿，同样说他是乱党，我还真就想不明白了，逯氿区区一个中学老师，他能乱到哪里去？！学生们游行示威，他在安仁里妓院里享受生活，即便是如此，也躲不过‘煽动’的嫌疑吗？！”
“百少爷此言差矣。”站在门口，陪同宋白一起进来的老鸨子道，“我们玉天仙姑娘陪了逯先生几天，酒水吃喝再算进来，这些费用总是要结的哩！”女人一副令人嫌恶的样子，让百景玉看了直摇脑袋。
“百公子，学生如此大规模的示威游行，沿途还发生打杂抢的行为，背后一定有人煽动怂恿！”军统行动队队长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平静，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将背后的龟孙揪出来，以后类似的事情就会持续不断发生，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哩！”
“哼哼！”百景玉冷笑着，眼睛并不去看对方，而是扫视了一眼身后的玉天仙，讥讽着说道，“你们张口抓乱党，闭口国将不国，这一切还不是民国政府的贪官污吏们造成的？如果政治清明、官吏廉洁，百姓富足、生活安康，哪里会有外敌入侵？哪里会有持那么多不同意见的人们！？说白了，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宋白被对方嘲笑挖苦，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神态表情依然如故，真有点儿马县长家“冰儿”的样子了。
“既然如此，你们要抓便抓！我该营救，还要去救！”话不投机不如不说，百景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