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冰清玉洁
宋白在安仁里与南京派来的上峰逯氿接上了头，心里不知怎么了，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出了安仁里的大门，他见一群人围成了一圈儿，正伸长着脖子看热闹。人群中间马县长威风凛凛的，像训斥小孩子一样，将百景玉拿捏得跟泥人儿一般。立在外围看了一会儿，宋白正要离开，却被马县长叫住了。
“那不是宋队长吗？”马县长的语气和蔼可亲，“见了我老马，躲着走是怎么了？”说着话，马县长已经走到了宋白的面前，百安背起百景玉逃跑似的离开了，人群很快围成一个新的圈子，等着看宋白的热闹呢。
宋白微微一愣，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百景玉是公子哥儿出身，家世再怎么显赫，终究是落毛的凤凰，自己却不一样，腰里有枪，谁也不怕！
“宋队长！”马县长满面笑容地看着蓝夜社行动队队长，用力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手指着对方的鼻子笑道，“要是论起来，你奶奶和我母亲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妹，你要叫我一声表叔哩！”
宋白没想到对方是来和自己攀亲戚，心里微微一惊，从年龄上看，马县长的确属于自己的父辈，若说自己的奶奶和对方的母亲是堂姐妹，自己叫他一声“表叔”似乎也没有什么，何况人家是堂堂一县之长呢。
“表叔！”宋白不情愿地弓下身子，低声叫道。说话的时候，他有意将腰间的手枪露了出来，这是他的底气。
能在千年帝都做县长的人岂能是平庸之辈，见对方露出了手枪，马县长平淡地一笑，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日你娘！你表叔不吃这一套！”
洛阳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洛阳人的秉性最能代表中华文明的特点。这特点里面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尊敬长辈，马县长既然是宋队长的表叔，宋队长无论如何，要给表叔的面子。
“嘿嘿，表叔教训的是哩！”宋白尽管不情愿，却也不能拿对方怎么着。
“走，家里去！”马县长一把拉了宋队长的胳臂，不由分说就往前走。宋白想要抗拒，却找不到抗拒的理由，只能随着对方朝洛阳县政府走去。
洛阳县政府衙门古朴大气，一眼就给人五千年的感觉。“贤侄，既然到了咱家里，一家人吃个团圆饭。”马县长充分展现着一个长辈该有的礼貌，也表现出县长大人的威严来，“洛阳虽是古都，可毕竟这些年军阀混战，民生艰难，财力困乏，表叔为一县之长，净干作难的事情喽！”他摊开双手，显得很是为难的样子。
他们从县衙的前院一直走到后院，两人还没有进后院的门，只听马县长急切地喊道：“冰儿！冰儿——快——快！”
“爹——怎么了？”一个女人细细的声音，从院落里传过来。
很快，宋白跟着马县长在洛阳县政府后院里，见到了一个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的女人，她人长得文静，看起来也文文气气的，整个人显得怯怯的样子。
“冰儿！这位是宋队长，是你表哥！”马县长大大方方地介绍道，“这是咱们一家人嘛！快去，快去准备几个好菜，今天留你表哥在家吃饭，我们爷俩喝几杯。”
女子轻轻点点头，轻轻地后退两步，转过身离开了。
宋白看着女人乖巧恬静的样子，心里顿时有种甜甜的感觉，平白多了如此漂亮一个表妹，让还未婚配的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些许的幻想。
“贤侄！你既然来到了表叔这里，认你这个不中用的表叔，就是瞧得起你表叔，日你娘！”马县长坐在客厅里，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来，笑着说道，“洛阳县地面的事情，你就不用多操心，有表叔在！”他用力地将胸膛拍得“嘭嘭”响，仁义得让宋队长只有点头的份儿了。
正在这时，刚才那个文静的女子，悄悄走进来，端了一盘洗过的桃子，放到了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脸上带着清冷的笑容，向客人点头致意了一下，又轻轻地退了下去。
宋白见女人的容貌，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贤侄！吃桃子。”马县长客气地招呼道，“这个桃子呀，是我年轻时候亲自种下的一颗桃树上结的，算下来也有三十年的光景了。”
宋白眼看着盘子里沾着清水的桃子，个头既大，品相又好，桃子顶端一半儿却又是沁人心脾的赭红色，任谁看了一眼，都有要咬上一口的想法。
他一只手拿了一个桃子递给宋白，另一只手拿了一个桃子塞进嘴里，嘴里的桃子被咬了一口，浓厚的汁液顿时塞满嘴巴。马县长吸吮着桃子的果汁，咀嚼着桃子的果肉，笑呵呵地说道：“古人有言，‘宁食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这新鲜的桃子，味道不错，贤侄快吃快吃。”
两人刚刚一人吃完一个桃子，文静的女子便再次静悄悄地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盆清水，还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伺候着两个男人洗了洗手，这才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期间，宋白对女子“嘻嘻”一笑，说道：“都是自家人，表妹不用这么客气。”女子只是对他清冷地一笑，却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不用管她，冰儿是最乖巧的一个孩子，你来家里是客，不用管她！”马县长一再提醒对方不要管她，哪里知道他越是如此说，对方一双眼睛盯着那女子的样子，越发显得专注有力，几乎要入木三分的样子。
任谁也不会想象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蓝衣社行动队队长，看那女子的目光竟是那般的温柔如水。
马县长“嘿嘿”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一再邀请宋白“多喝几杯”。几杯酒下肚之后，他又摇晃着脑袋，对宋队长抱歉地说道：“表叔年纪大了，平时操心的闲事又多，不能陪你多喝了，就让冰儿陪你喝几杯吧！”
不等宋白赞同与否，马县长已经站直了身子，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客厅。宋白想要出去，那个叫“冰儿”的表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静悄悄的迎了上来，冷清清的脸上，挂着冷清清的笑容，低声说道：“表哥请——”再次将宋白邀请到了酒桌上。
宋白活了近三十年，虽说也经手过几个女人，但基本上都是妓女，或者是一些不正经的庸俗女子，哪里遇到过如此冰清玉洁的女人。直到死的时候，在宋白的脑海里、心田中，始终认定了“清冰玉洁”四个字，是对“冰儿”的真实写照。
“表妹——请！”男人一旦动了心，再聪明的人，都会显得傻乎乎的。此时的国民党洛阳蓝衣社行动队队长，一改往日的精明与残忍，成了一个傻头傻脑的傻小子，言行举止看上去，分明是缺了点儿什么。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随时都可能喷出火焰的眼睛，几乎要将面前这块晶莹剔透的冰块给融化了。
女子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她了无关系，平静地为宋白倒酒，平静地帮宋白夹菜，平静地给宋白倒水。
宋白看在眼中，乐在心里。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这种好与下属们的谄媚，妓女的刻意讨好，完全不是一样的好。他觉得有着一种沦陷的感觉，要不是女子表哥长表哥短地叫着，使他还能顾忌亲情人伦的底线，早就冲上去做出一个男人该有的行为了。“不行！”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样的女人，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明媒正娶，要让她有一个无比幸福的人生。”
正在男人对女人、对未来有着无限遐想的时刻，马县长轻轻“咳嗽”一声，不知道什么已经站在了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