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买药
曾太奶奶吃下退烧药后迷迷糊糊的醒了,看了看身边的太爷爷和我用微弱的声音安慰着我们俩:“山娃子,神仙小娃娃。你们俩不用担心俺,俺没事死不了。过几天就好了,放心吧啊。”
太爷爷伏在床前关切的看着曾太奶奶关切的问:“娘,您感觉怎么样?”
“俺没事。就是有些疼,有些乏。歇歇就好了。你俩别太担心了。你爹哩?”
“救完相亲回来爹在队部跟团长开会呢。您被送进来的时候俺爹过来看了您一眼就回去开会了。和团长研究怎么安排乡亲转移,防止敌人的再次袭村。”
“让他去吧。乡亲们更重要,那是多少条人命的责任啊。应当安排好。不能出一点岔子,要不对不起这些乡亲们啊。俺没关系,这里有大夫有护士,还有你们两个照顾我,山娃子和你爹说不用担心俺,俺老婆没那么容易死。”太爷爷使劲点点头。
我上前看着曾太奶奶苍白的脸,用棉签沾点水给她擦擦嘴巴:“曾太奶奶,您放心养着吧,有我照顾您呢。我用棉签给您擦擦嘴巴,你身上有伤刚醒不宜喝水。”
“谢谢你啊,神仙小娃娃。”曾太奶奶慈祥的看着我笑,伸出手拉拉我的手。我笑着拉着曾太奶奶冰凉的手。心里酸酸的。想想他们每天活在提心吊胆战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敌人偷袭,伤害甚至送命。而我可以活在这太平年代都是他们这代人生命换来的。心里五味杂陈眼泪不争气的又要流下来。我努力昂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控制住了眼泪我把曾太奶奶的手放进被子里,给她盖严被子生怕留下一丝缝钻进风冻着她老人家。
说着话的功夫,曾太奶奶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太爷爷摸摸曾太奶奶额头还是有些热。这一夜,感觉过的太慢了。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太爷爷急匆匆的去团部向团长请假去县城给曾太奶奶抓药。到了队部门口太爷爷直立的站在门外大声喊道:“报告!”
屋内传出团长声音:“进来。”
太爷爷推门进到屋里敬了个军礼:“报告团长,俺想请个假进城给俺娘抓药。”
团长走上前关切问曾太奶奶的情况:“山娃子,你娘怎么样了?”
“俺娘伤口昨儿夜里感染了,咱们卫生所没有消炎药了。俺娘一直发高烧打摆子。俺昨夜里找了老中医开了个方子,上了点刀伤药又从卫生所里给拿了两片退烧药让她吃了,现在睡下了。俺看着天快亮了,想去城里给俺娘抓药回来煎吃着试试。所以过来跟团长您请个假,希望团长批准。”说完太爷爷又立正敬了个军礼。
“我准你的假。要不要给你派两个人一起去?”
“不用了,俺一个人去目标还小些。人多了反而引起敌人注意。”
“好。那你快去快回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临走前跟你爹说一声。让他过去看着点你带回来的那个娃娃别出什么事情。我看着那娃娃神经不太正常,一直拿你们当亲人了,辈分还都叫的那么大。这战火纷飞的年月他是不是失去了亲人了。别让他再受什么刺激了,跑出去让矮倭子抓了去。”
“是!”太爷爷敬了军礼走出团长办公室。去找曾太爷爷。
刚出屋门,太爷爷就和低头叼着烟袋锅子想事的曾太爷爷撞了个满怀:“哎呦!你这个娃娃咋那么毛楞哩。”曾太爷爷叼着烟袋锅子抬头一看是我太爷爷,“山娃子是你呀。俺刚过去看了你娘,她睡下了。平安那娃娃守着她咧。你这是要干啥去?”
“爹,卫生所没有消炎药了。现在敌人对这药封锁的厉害。俺娘昨夜里刀口感染发炎咧,又是发烧又是打摆子的。俺找了村里的老中医给俺娘上了点刀伤药,又开了草药。俺现在去县城里的寿春堂抓药去。团长让俺跟您说一声,看着点平安别让他出事。俺娘出事后平安可能受了点刺激,怕他乱跑出去被矮倭子抓了去,没法和他家人交代。”
曾太爷爷咂摸了两口烟袋锅子说:“嗯,你说的对。你去吧。路上警醒着点。俺再去看看那娃娃和你娘。你办成特务样进城安全些,把枪收好。侦查连哪里有伪造的特务证你跟他们借一个遇到检查的能用得上。”
“知道了爹。我去了。”
曾太爷爷没说话,咂摸着烟摆摆手意思让我太爷爷去吧。曾太爷爷看着我太爷爷走了。转身来到了曾太奶奶病房:“曾太爷,您咋又来了?这不刚走没一会儿吗?曾太奶还没醒呢。”
“哦。山娃子去城里给他娘抓药去了,让俺过来看看有什么帮你的。你看这是我老伴咋好意思老麻烦你照看着嘞。”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这是我曾太奶。我照顾不是应该的。在现实世界里您二老都已经不在了。我也只能在梦里尽尽孝了。您就别担心了。我真没事。”
曾太爷爷对我笑了笑满脸写着:这娃娃是病的不轻,俺俩活得好好的没让矮倭子拿了性命,咋就让你这小娃娃给说死了呢咧。
曾太爷爷只是笑呵呵的不敢再逆着我的意思说,怕那句话说错了刺激到我跑出去被抓了。只能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哄着我:“好,你这娃娃有孝心。俺也不好阻止你尽孝不是。你也照顾一夜了,要不要去那边床上睡会儿。让俺替会儿你伺候着。你把自己累病了还怎么尽孝啊,是不?”
一夜的紧张照顾,此时确实也累了。说来也怪,我梦里的感知和现实世界里的一样。我在梦里所处的一切仿佛就是在身历其境亲身经历的事情。恍惚间这不是梦就是现实。阳光是暖的,空气里夹杂着各种味道也能闻见。身边的人和物都是有手感的,有温度的。不好的事情也不会随着我的意志发生变化。我也会累,也会困,也会饿,也会心痛,也会紧张害怕。嘿嘿~很神奇的体验。
看见曾太爷爷的时候我瞬间放松了下来,困意疲倦一起袭来。我听话的躺到边上的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此刻,我感觉我的灵魂脱离我的躯壳飞在了半空中,我看着曾太爷爷坐在曾太奶奶床前看着她,和她说着话。说着说着还哭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居高临下俯视感觉太棒了。我的梦里终于有点梦里该有的样子了。
我穿过屋门往屋外飘去,看见了太爷爷打扮成特务的样子往外走去。我追上前去叫他,他没听见。骑上队部唯一一辆自行车往县城骑去。我快速的飘着,努力的跟着他的速度。可能是在梦里第一次会飘,飘得还不太好,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左右方向控制的又太准,经常被树杈子刮下来掉在地上。我在地上跑想追太爷爷的自行车怎么也追不上。情急之下又是着起飞,学着鸟的样子扇动着胳膊居然飞起来了。还是飞的更快些。我努力让自己追上太爷爷,好不容易掌握好技能追上了太爷爷。
太爷爷在城门口停下了车。我落在地上站在太爷爷身边,守门的狗腿子看不见我。我对着这帮狗东西又竖中指,对着他们的脸又吐口水,又是破口大骂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我。我给了一个狗腿子大嘴巴子,打的那个狗腿子的帽子也掉了下来。那个狗腿子哎呦一声,揉揉了脸低头捡起帽子自言自语说:“嘿!奇了怪了,这脸怎么怎么突然疼了起来。”将捡起帽子带在头上。
他边上狗腿子打趣道:“你小子是不是要中风了。”
被我打的狗腿子揉着脸唾骂道:“滚一边去。你这老货才中风呢。”
我得意的在狗腿子眼前又蹦又跳又做鬼脸。现在如同隐身一样,他们看不见我。但是我可以触碰到实体。
就在我正戏耍这狗腿时,另一个狗腿子趾高气扬的走到我太爷爷身前伸出手:“哎~你干什么?”
太爷爷临危不乱,抬手就是一个清脆的大嘴巴子抽到狗腿子脸上,把特务证往狗腿子身上一甩破口大骂:“妈的,瞎了你的狗眼。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我是什么的!”
狗腿子捂着被打的脸,接住特务证正要发作,周围的站岗的几个狗腿子同时端起了枪冲着我太爷爷。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被打的狗腿子打开特务证一看,立马换了个谄媚的笑容使劲的点头哈腰和和气气的说:“是倭爷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您了。对不住您了。您老别生气。证件您收好了。”狗腿子把特务证合上双手毕恭毕敬的递到我太爷爷面前。太爷爷一只手拿过特务证放回来口袋里。被打的狗腿子冲周围同伙摆摆手着急的说:“快把枪放下,这是倭爷。自己人自己人。快放下枪。”周围的狗腿子闻声放下枪,都低头哈腰的冲我太爷爷说:“倭爷好。倭爷慢走。”一个个下作样就差跪地上集体舔我太爷爷的鞋了。伸过脸再让我太爷爷多打几个才高兴呢。太爷爷看都没看他们几个一眼,骑上自行车就进了城。
就在太爷爷打狗腿子的时候,我在路边看见一只努力蠕动的洋喇子。拿起一根小棍挑起洋喇子走到一个狗腿子后面悄悄的放在了狗腿子的衣领上。那洋喇子好像通人性知道往衣服领子里面钻,掉了头慢慢地往衣领里蠕动。周围人的专注力都在我太爷爷和这帮子献殷勤的狗腿子身上,没人注意到空中漂浮着一根小树棍上面挂着一只洋喇子在狗腿子的衣领上晃动着。我放好洋喇子扔了小棍子,太爷爷已经骑着自行车走了。
我起飞往前追太爷爷,就听见身后狗腿子哦啊的叫着直蹦高,其他的狗腿子都围过去帮他检查怎么回事。我光顾了看热闹了一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掉了下来。我揉了揉撞疼的额头重新打算飞去追太爷爷。发现太爷爷人不见了。我努力想着晚上老中医跟太爷爷说的药店店名。一边想一边找,在路边看见寿春堂三个大字。我猛然想起来老中医说的中药铺子就是这个。我落地走进去没看见太爷爷,可他的自行车在外面啊。我就大摇大摆的往里面去找,在内堂看见了太爷爷和张掌柜的。
张掌柜先是接过我太爷爷的药方看了看,再看看我太爷爷的打扮警惕的询问:“这位老总,您这方子是哪位先生开的?”
太爷爷恭敬的回答:“是俺们村张大夫开的。”
“您是哪个村的?”
“北鱼涯子村,张大夫昨晚开的。他祖上是皇帝御用的太医,躲难逃到俺们村的。”
张掌柜的放下戒心,笑着说:“是堂兄介绍来的人,我知道了。您请稍等。我给您誊抄一份。一会儿我亲自去抓药。”
张掌柜的伏案开始写方,他并没有照那个老中医的方子抄。而是在纸上写了另一个方子。老中医的方子只是摆在旁边,给别人看来好像在誊方。太爷爷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张掌柜的写方。
写好方子,张掌柜的吹了吹还未全干的墨渍交到我太爷爷手上叮嘱道:“这个方子是一个治疗风寒的方子,如果出城有狗腿子查您,您就给他们看。我一会儿就按我堂兄的方子给您包成六份。第七份的药量我会分成六小包,分别包在这六大包里。回去取出来合成一包就是第七包。顶头上第一包贴着我们寿春堂字样的是给您这风寒方子的药,为了狗腿子打开查时好应付的。回去不要给病人喝。我堂兄这方子我抓完药就烧毁了免得带来麻烦。磨好的刀伤药粉我也分包包在这六包药里,回去后每日给病人换了。伤口切勿沾水。吃清淡些忌辛辣发物。”太爷爷握住张掌柜的手连连致谢。
太爷爷把方子折好揣进怀里,跟着张掌柜的出去前厅抓药。药抓好了,张掌柜的把方子扔到了边上柜台代煎药的炉子里。然后亲手把药交给太爷爷。太爷爷再次鞠躬致谢。走出寿春堂大门蹬上车就往城外走。到了城门口刚才那帮狗腿子见是我太爷爷赶紧往一边站立成一排集体冲我太爷爷鞠躬:“倭爷慢走。倭爷慢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太爷爷车把上挂的药,都以为是我太爷爷接到“任务”去“敌区”打探情报去了。直到我太爷爷骑远了才抬起头继续他们的差事。
太爷爷一路不敢停歇的一通猛蹬,生怕狗腿子回过神来通知矮倭子逮他来。我跟着他在半空中一通猛飞。感觉自己都快成为一道闪电了。到了队部太爷爷急匆匆的把车往墙边一靠。拎着药就到了曾太奶奶病房里。一进屋见我在床上睡着,便轻手轻脚的走到曾太爷爷身边轻声唤醒我曾太爷爷:“爹,我回来了。”
曾太爷爷一个机灵醒了过来,笑笑说:“哎呦,你看俺啥时候睡着了。”
太爷爷轻声说:“没事的,您是累着了,睡会儿缓缓神。我把药拿回来了。”边说边拎起药包给曾太爷爷看。曾太爷爷看着一个小药包和六个鼓鼓囊囊的大药包好奇的问:“这六个药包咋那么大哩?”
太爷爷看了眼药包说:“这是寿春堂掌柜的怕我被狗腿子盘查特意这么包的。里面有第七副药和每天要用的刀伤药。掌柜的嘱咐不能让俺娘刀口沾水,吃点清淡的,忌辛辣发物。”
曾太爷爷明白了点点头说:“我去找个药锅来给你娘熬药。你看好你娘和那小娃娃。”父子二人转头同时看向我心领神会。
太爷爷嗯了一声,放下药。走到我身边给我盖了盖被子。走到曾太奶奶床边伸手摸了摸额头,皱了皱眉。又去水盆里拧了一个湿毛巾对折好放在曾太奶奶头上降温。
我刚一进院子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使劲的往里拽。我一个没站住就被吸回我的身体里。我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见太爷爷在曾太奶奶床边伺候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曾太爷爷也拿着药锅和炉子进到屋里来。我走到太爷爷身边兴奋地说起太爷爷刚才怒抽狗腿子的事。给曾太爷爷说的一愣一愣的嘴里嘟囔着:“这小娃娃又在胡说个啥哩?”
我焦急的解释道:“我没在胡说我真的看见了。我刚才睡着了,我的灵魂离开了我的躯壳跟着太爷爷去抓药了。我看见太爷爷抽狗腿子。我还把一个洋喇子放进了狗腿子的脖领子里弄得那狗腿子吱哇乱叫。”
太爷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一会儿又觉得不可能:“俺咋没看见狗腿子被洋喇子喇呢。”
我急的直跺脚,曾太爷爷拉了拉太爷爷衣服使了个眼色。太爷爷立马温和的说:“俺们信你说的。你别急。一会儿你帮俺给俺娘熬药好不好?”
我一听要给曾太奶奶熬药,弱弱的说:“我不会,从来没熬过。”
曾太爷爷笑着安慰我说:“没关系,让山娃子去弄,你负责看着锅别把药熬干了就行。”
我点点头,跟着太爷爷把顶头第一包药倒了,把其余六包里的小药包都打开,把刀伤药放到一边,剩下的六小包药倒在锅里。太爷爷加了三碗水把药泡上。让我去给曾太奶奶换个毛巾降温:“俺和俺爹去大夫那里再拿点退烧药。你帮俺照顾这点俺娘。”
我答应了,太爷爷和曾太爷爷就一起出了门。走到屋门外,曾太爷爷小声问:“山娃子,我看这小娃娃刚才说的你好像有点惊讶。咋回事?”
“爹,他说我抽狗腿子我确实在进城的时候抽了一个狗腿子才蒙混过关进了城。可他怎么知道的。”太爷爷跟曾太爷爷说了进城抽狗腿子的事,他疑惑为什么我会知道。
曾太爷爷点了一锅烟抽了两口说:“老辈人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开了天眼能看见很多事儿是常人看不见的事情和东西。不过这都是传说。这小娃娃从来了就神神叨叨的,这精神是好是坏的。一会儿说话挺正常,一会儿就说胡话。没准刚才做梦梦见什么了就以为是你哩。”
太爷爷觉得有道理:“爹,俺们俩还是要稳住他,别让他再受刺激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平安跑出去瞎说让矮倭子知道了咱们的根据地的情况要连累整个团的。俺看有时候顺着他说他的状态还是好些的。”
曾太爷爷又嘬了两口,严肃的点点头:“俺觉得行。咱就顺着他,先稳定了他的情绪再说别的。俺回屋看着他。你去给你娘再拿两片退烧药。咱们还是要和团长商量抽空让侦察班出去打听打听这娃娃是谁家给他送回去。他这时不时竟说胡话的精神状态太危险了。”
“哎,好嘞。俺这就去拿药。待会儿再跟团长去说。”太爷爷说完就去大夫那里拿药了。
药泡的差不多了,曾太爷爷进屋点上火开始熬药。我站在一旁学着怎么熬。曾太爷爷耐心的教我:“这药熬之前要把锅刷干净,不能有油要不药就坏了。要用三碗水把药泡透了再熬,三碗水熬成一碗后倒出来。再加水再熬和前一碗药合在一起分两顿喝。早上起来就喝,晚上临睡前再喝一顿。这一般喝一周看一次诊最好,慢慢调着效果好。像现在年景不好,穷人看不起病吃不起药,很多人家都是就看一次抓几副要对付对付了。根本吃不起药。”
曾太爷爷把布放在药锅盖子上,拿起药锅盖子用筷子按按药渣看看水的情况。太爷爷拿了两片退烧药回来了,还是用石头砸碎化在水里喂给太奶奶喝下去。又换了一个湿毛巾。曾太奶奶仍旧虚弱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