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理阴影
吴东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嗡嗡的，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在那次发生意外的雨战里。
亲眼目睹可以被称为“断腿”的现场，如此直观的看到一条腿以如此扭曲恐怖的角度摆放，吴东想吐，但更多是想哭。
周毅松首先蹲下身子想要稳定住成雨寒的情绪，但成雨寒只是一个劲地痛苦嚎叫，中间掺杂着带有哭腔的悲鸣。迎江城市队的这一群年轻球员们都愣住，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受这么大的伤，一向沉着稳重的队长周毅松也凌乱了，蹲在成雨寒身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经理杨冠中也挤进人群，但他同样也被这个场面震惊住，乱了方寸和阵脚。
天车队的几个有经验的老球员开始支起招来，但也仅限于言语方面的帮助。
“这种情况是该先固定吧。”一个球员说道。
“还固定个啥啊，怕是骨头都断了，现在这情况谁敢轻易移动，等专业的人来处理吧。”另一个球员反驳。
“就是啊。”一个天车队的球员冲着迎江城市队围拢的人群喊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你们球队的负责人呢，快联系救护车啊！”
慌乱的杨冠中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赶紧在身上摸索，声音颤抖着自言自语道：“对，对，救护车，救护车，手机呢，我手机呢！”
杨冠中手发着抖，从衣服内夹层口袋中摸出了手机，颤颤巍巍用指纹解锁摁了好几次才解开，“救护车，救护车，1、119，不对，120……”
杨冠中始终摁不住拨号键盘上的120三个数字，表情从最开始的惊恐变成了绝望。
“都让开！”一声大喊传来，是助教范三齐来着体育场保安的巡逻车从体育场的侧门开进来了，上面还载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医护人员入场，围拢的人群主动散开。两个医生蹲在地上，一个安抚成雨寒的情况，一个在小心翼翼检查他腿的情况。成雨寒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下来，但泪水仍在止不住的流，嘴角苍白还在微微颤抖，带着哭腔回答医生的询问。
在简单的观察之后，两位医生在范三齐的帮忙下将成雨寒搀扶了起来，右腿扭曲的惨象印入每个人的眼帘，有的人直接转过头去不敢看这幅画面。
在吴东印象中那个大方开朗，总是积极向上的成雨寒，现在脸上全是泪水、汗水和草屑的脏渍，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咧着嘴五官狰狞，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成雨寒最后在搀扶下单脚跳上了巡逻车，由范三齐和医生们带着出了体育场，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资料。
吴东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断腿”的惨像，那还是在多年以前的篮球新闻里，保罗乔治也同样遭遇过这样的伤病，胫骨腓骨开放性骨折，最终他治疗休养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得以重返赛场。
缺席一年对于一个正在壮年期的运动员来说影响有多么重大不言而喻，况且又是像成雨寒这样大伤初愈的球员，又经历这样一次对职业生涯是毁灭性打击的伤病，往严重了说，也许他就会因此退役，彻底离开足坛。
吴东感到害怕，眼前的这番场景让他回忆起了不太好的记忆，那是在他还是十七岁的许鹏的时候，由于比赛一次防守队员的蛮横拼抢，导致吴东十字韧带撕裂，让他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爆发力，也让他失去了作为边路爆点最应该拥有的向前突破的勇气，而那位导致吴东受重伤的防守队员，自始至终未曾露过面，仅仅托对方教练送来一个水果篮，而且是在医院楼下临时买的那种。
场上的队员逐渐散去，吴东还傻傻地站在原地，望着成雨寒他们离去的方向，这件事对于他的震撼还远远没有消失，最后在罗杰的拉拽下，吴东才下了场。
在众人的注视下，巡逻车慢慢朝侧门驶去，成雨寒坐在后排两个医护人员的中间，在车子快要开出侧门时，成雨寒从身后挤出一只手，但他人没有转头，只是高举右手，比了一个大拇指。
天车队的教练主动走到迎江城市队这边，询问是否还要继续将比赛进行下去，教练李轩有些犹豫，他看向球员们，回答道：“我和队员们商量一下吧。”
“好，我们这边都OK，李指导你等会把商量出来的结果告诉我就行。”
李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想知道球员们是否还想踢，毕竟大部分是一群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
但令李轩吃惊的是，以周毅松带头的年轻球员纷纷都表示要继续踢下去。
“雨寒哥希望我们继续踢完比赛，那我们就必须要完成这个承诺。”周毅松如是说道，引来一阵赞同。
李轩保持着平静，向众人问道：“我不勉强你们，还愿意上场踢的举手，我重新安排了一下首发。”
二十多个人里面有十多个人举起手，但其中不包括唐正龙、罗杰以及吴东。
李轩把举手的人简单盘算了一下，重新排列了上场队友，其中就有贾武和刘洋。
“小浩，小南……右边还差一个，谁来顶雨寒的位置？”李轩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的位置，他扶了扶眼镜，向众人扫过，“吴东，你现在还想踢吗？”
球队里右边锋的储备不少，但正经右后卫的人选除了成雨寒就只有吴东，右边锋踢右边翼卫不一定立马见效，但右后卫来踢翼卫至少不会出大错误。
吴东还在走神，被叫到名字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
“不用勉强，不想踢我也不会勉强的。”
吴东有些犹豫，他侧头看向周围人的眼神，有刘洋贾武等人的期待的眼神，也有周毅松那样满不在意但还是关注着的眼神，最后他又看向罗杰，罗杰深吸一口气，朝他点点头。
“我踢吧。”
重振旗鼓的迎江城市队换上一小半的新队员，吴东等人在抓紧热身之后就连忙上了场。
或许是还受到刚才成雨寒严重伤病的影响，在这之后的比赛中每个人都显得非常拘束，不敢放开做动作，对面的天车队也是非常默契，五五球能不争就不争。
在场上的吴东也显得没之前的一场那么兴奋，他的脑海里还不断放映着十几分钟前成雨寒重伤下场的场面，那惨不忍睹的画面时不时就浮现在吴东的脑海中。
甚至在一次处理球的时候，吴东拿球面对对方逼抢，成雨寒受伤的画面又突然出现在他脑海当中，一个晃神之间脚下拌蒜，足球被对方前锋抢断，好在背后的刘洋及时出来将球解围。
队长周毅松从中场跑过来，两只手搭在吴东的肩上，目光直视他说道：“清醒点，这是在踢比赛。”
吴东浑浑噩噩地点点头，眼睛始终不敢直视这位队长的眼睛，他怂了。
随着比赛的进行，迎江城市队的球员们逐渐暂别成雨寒大伤的阴影，开始恢复状态，积极拼抢，敢打敢拼，当然还是除了我们的吴东。
直到比赛结束，吴东都是处于一种球烫脚的状态，球在自己脚下的时间不超过五秒钟就又传出去，不突破不控球不担责，自己只是足球的搬运工、过渡站。
比赛最终定格在2-0，迎江城市队迎来集训最后一场比赛的胜利，教练李轩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球员们也都露出了笑容，魔鬼训练月终于过去，他们疲惫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在正式比赛开始之前终于有大半周的时间休整恢复。
经理杨冠中因为赶去医院查看成雨寒的情况，所以没有留在更衣室里训话。教练李轩只是随意叮嘱了两句便给大家放了假，但这只引来更衣室里众人零星的鼓掌，毕竟他们的队友刚刚经历一次重大的伤病。
回家的路上，坐在罗杰车副驾驶的吴东精神仍然处在一个恍惚的状态，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
罗杰叹了一口气，为了成雨寒也是为了吴东，“唉，真他妈替雨寒不值，好不容易刚从大伤恢复过来，现在又整这一出，不休息个一年肯定是好不了的！”
罗杰将右手重重砸在方向盘中央以泄愤，却不小心带到了喇叭键按出一阵声响。
吴东没有回话，只是呆呆地望向前方。
“要我说，就是这高强度训练内容给练的，再继续这么练，迟早要把人给练废。”
罗杰自顾自地打抱不平，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侧头对吴东说道。
“找个休息日一起去看看他吧，毕竟也是你在队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罗杰微偏着头等待吴东的答复，吴东闭上了眼睛，从鼻子里吐出一阵长长的气息，有气无力地答道：“不想去。”
“你……”
吴东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将头偏向右边的座椅上，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在罗杰后视角中视野死角的位置，一滴眼泪从吴东的眼眶流出，流到他的嘴里，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