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皇家晚宴(下)
时间已经到了酉时(晚上六点)，夜色已经完全降临。
“十一郎过来吧，先去祭拜皇祖，然后赶紧入席。”李惕提醒道。
李亿对于祭天祭地这些鬼神之事不感兴趣。他是不相信这些的，但“礼”的文化是先朝人民的一种信念，所以他也混在人群当中照模学样。
他更是借此机会，走动探出门看了一眼，查看守卫的监视情况。
几个士兵贴着门窗试听里面的情况，见到李亿探头查看就缩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如果王爷们能合力谋划，皇家内部的聚会确实是最危险的。他们不得不小心监视，倒也在意料之中。
照目前的情况，韩建对皇室的监视力度只会越来越大。李晔因此采取行动，也就不奇怪了…
李亿回到座位落座。不知为何，他总是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氛围。是自己每日都在高压之中，所以太敏感了吗？
不对，这前厅的布置…有不对劲的地方。
规格太高了。明明圣上不会前来，但是这些布置，还是按照天子的最高规格。
烛火数量、布匹帷幕、帐缦，都是最顶配的，甚至可以用僭越来形容。
演艺的场地面积也有些太大了，而且摆着很多御用的乐器。是圣上李晔把御用的乐伎都派过来了吗？
还等不及李亿思考，李惕已经登台。
“好，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在场的也可以赶走了。”彭王李惕环视了一圈，说道。
“把门关上，把门外的钉子轰走。”李惕冷冰冰地命令道。
他点了三炷香，举过头顶后连续躬身。旁边的两个小厮拉开了挡在墙边的帷幕。
放在最里面的，竟然是李唐先祖的牌位。
李惕毕恭毕敬地行礼后，回头看着众人。
“中秋佳节在民间，追忆先祖是常事。追忆先祖创业不易，让后人知道基业来之不易，守业才会小心谨慎。”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惕想表达什么。
“各位嗣王在华州，日子过得不错啊。安乐公乐不思蜀，恐怕也不过如此？”
李惕一直是皇家里面的老好人。一般来说，李唐的亲王能做到政坛常青树的，十人中也没有一人。李惕却是几十年的亲王，屹立不倒。除了和众人关系处得好，其它的能力也同样具备。
今天晚上，他一反常态，变得严厉，变得咄咄逼人。无疑这说明有事即将发生。
李亿忍不住想：叔父说这些话，纵然不担心皇亲们听得反目，就不怕这些话流传到韩建那里吗？
“天子驻跸华州，这是朝廷的耻辱，是国家的耻辱。朝廷养了这么多王爷，居然没有一个能为朝廷所急。你们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心思游宴…是华州太舒适，以至于忘记了长安了吗？”李惕一个人训斥这几十个王爷。气场完全由他掌控，震慑地下面一席人一时不知开口。
“除了我们几位年长的亲王还能忧心报国，其他王爷的拳拳爱国之心都到哪里去了？”
大家不知道李惕为什么变得如此激愤，但听别人数落自己肯定是不愉快的。终于，下面有一个郡王站出来反驳。
“朝廷有那么多大臣，何须我等出力？诸王的本分就不该谋划政务。当年安史之乱国家危否？永王李璘起兵平叛下场如何？”嗣济王站了起来，反驳道。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在宅中尚知为国家祈福，有人可是跪拜韩建，卖祖求荣呢…”声音从下面传来，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是谁在说我?我顶天立地，无愧于心。有本事堂堂正正地站出来和我说话！”李亿怒道。
“好了好了，翼王坐下吧，我们又没说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嗣济王的口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来是在冷嘲，还是在热讽。
子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哥哥弟弟们在家里吵吵闹闹，遇到外敌时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可是这帮李唐的王爷亡国之祸将至，却在这里互相挖损。似乎看不到一个个横跳的藩镇，看不到已经骑在天子脸上的韩建。
“就在今天，圣人已经命令将秦王剑转赐予翼王李亿。”李惕在此时宣布道。
“秦王剑?”众人不可置信。
“秦王剑是皇室的宝物，佩秦王剑之人有权号令诸王。圣上怎能这么轻易把圣物交给翼王？”
“圣人有圣人的谋划，君命安得违逆?”李惕冷冷地刺激着众人。
嗣济王又站起来，开口道:“现在圣人的举动皆不由自主。就在近几日，韩建还被加封了匡国节度使、中书令。这些加封难道是圣人愿意的吗？我看对翼王的赏赐，大抵也是这样！”
“济王之语很有道理。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做呢？”李惕睨视着他问道。
“依晚辈所见，干脆一刀杀了翼王，就用这把秦王剑开锋见血，让列祖列宗看看，背叛我大唐不肖子孙的下场！”嗣济王阴狠地说道。
李亿没有料到，真的没有料到。
难道众人今晚是来针对自己一个人的吗？明明下午的时候二人相谈甚欢，为什么现在叔父不给自己说话？而且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未免…
“究竟谁是不肖之人?我自从典兵以来，夙兴夜寐，让殿后四军恢复士气。你所做的，只是在府上祈祷。拜神拜佛，与国何益？”李亿据理力争。
“韩建是叛臣，翼王助逆贼，形同反叛。请彭王立即诛杀此人，清理门户以绝后患！”嗣济王嚷嚷着道。
无情最是帝王家。什么兄友弟恭，骨肉至亲。这就是兄友弟恭啊！
李惕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几人争吵。
……
韩建府上。
“禀报相国，十六宅的中秋皇家晚宴，彭王命令将我们一律驱离。他肯定是在府上谋划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啊！”
“哦?”韩建包着绷带，正在府上享受着中秋节的吃喝玩乐。
“相国请速速前去处理，他们要是真谋划了什么，一定对相国是极大的威胁！”
韩建站了起来。
“好。把所有巡夜都喊过来，命令镇国军速点五百兵，让小崽子们先别过节了。抓到了人，我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