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鏖战（一）。
木头的腐朽糜烂，一般都是从内部有虫开始的。
而一个坚固的堡垒，大多数情况下也是从内部被攻克瓦解，而后才彻底坍塌的。
幽灵谍报机构的重新组建，没有了那个最了解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军人的马立山，也没有了梁上君子杜迁，就剩下一个还能飞檐走壁会杀神刀的李九春了。
所以，这个机构的存在价值，就不免在无形之中又打了许多大折扣了。
李九春虽然武艺高强，可他的那张脸，已经老早就在日本军部挂了个大大的号了。
不是蒋中正那种，也不是汪精卫那种，也不是红军那种，而是真正的日本军人和商旅们都一致认同的好朋友的那种。
二狗子野田佳晖既然已经回了日本本土，李九春再有脸想要继续打入日本联合军司令部，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不过自保，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啦。
龙章和牛大奎几个，都是山地野战高手，让他们上前线冲锋陷阵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要让他们潜伏起来搞搞情报，让他们几个堂堂七尺男儿之身的正规军去学杜迁，半夜三更倒挂金钩于贪官污吏的屋檐下面去听墙根，实在是有点为难了他们了。
再一个要去偷东西，于他们简直就是十分排斥的事情，勉勉强强做起来了，也难免要磕磕碰碰。
好在，他们真没那个机会了。
所有的担心和忧虑，都是多余的了。
因为日本人提前行动了。
这一次，国民政府欲意弄几个高手打入日本联和军司令部，这时候动手已经太迟了。
日本金家小姐的姊妹们，早在酒井死后的第二年，便又安排了一大波日籍女间谍化潜入了京城，而且都已经打入了国民政府最高层里去了。
这些日本间谍，见天的跟那些行政院要员吹着枕边风，套取着国民政府革命军的所有山地布防和城防以及一应与国家有关的宏大超级大的各种计划。
而李九春和他的白龙马和小花猫，那可都是日本人眼目中的常来常往老熟人了，走到哪都是几十双眼睛盯着他。
你道是为何？
二狗子野田大佐回日本之前，可是让他在日本军部挂了大号的，要他在日本军部的那些个友人多多关照他。
何况，日本军官们谁不知道李，是野田大佐的至交好友呢？
金碧辉也是让日本浪人和情报机构时刻留意着他的动向，如有危险第一时间警示，让他离开战火打击要地。
第二天一早，战笑天便在李九春的护送下离开了日本街，回第五军部去了。
而李九春刚刚送走战笑天，人还没有回到旅馆，骑着白马刚好走到日本街口，便见一队日本陆军开着铁几辆甲车，风一般涌入了日本街。
不一会便把整个街道都围了个水榭不通了。
“糟糕！要出大事了。”李九春心想着龙章他们几个还没出来呢！
暗道了一声不好，便给了白龙马一鞭子，加快了回旅馆的速度。
可他快，日本军人更快。
已经在借口立起来了栅栏，四下里把守住了路口。
白龙马冲到栅栏前面，不得不停了下来。
李九春再看时，整条街上的商铺，已经全都打样了。
往日热闹非凡的大街上面，此刻鬼都看不见一个，死气沉沉的，秋风不起，落叶不卷的，令人十分的压抑。
“你滴，什么人的干活？”
一把刺刀顶在了白龙马的马头前面来了。
“我不会说日语，我是前面幽灵旅馆的掌柜，中日亲善大史。野田大佐，他是我兄弟！”李九春跳下马来，无可奈何的与这几个士兵打起交道来了。
“这条街道戒严了！你说你是中日亲善大史，可有军部签发的大史证。”一个日本翻译听了李九春的话，连忙跑了上来，问道。
李九春看了他一眼，这是个日本人无疑，他的中文一点儿也说不利索，于是笑着同他解释说道：“长官，我出门送客，即使有也不可能时刻带在身上啊！我是幽灵旅馆的掌柜，你问一下队伍里还有在我店里住过的长官，让他们来认一下不就好了。拜托你了，刚刚是送野田大佐的一个朋友回日本本土，所以回来晚了一步。”
“呦西！李，你做好不要四处乱走，要打战了。赶紧回去，别出门了。食物我们随后回用卡车运来，到时候你到和服店铺去领用就好了。”一个少佐模样的年轻日本军官在后面指挥着布防，见了这边有事，抬头看时认出来了李九春，笑着与他打招呼起来了。
那翻译官听了，回头跟借口防守的士兵们说了几句什么，这才把李九春放进来了。
李九春与那个少佐致谢了一番，骑着马赶紧回了旅馆。
铁甲车一辆接一辆的停在前半截街面上，应该是那一段还没有布好防。
李九春不敢耽搁，一溜烟跑回旅馆，大门一关便上楼找龙章几个去了。
“怎么办？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牛大奎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大家都别急！冷静，先。书呆子，立即发报。就说日本街已经戒严，幽灵没法出门。战事只怕立即就要开始。”龙章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命令书呆子发报道。
“怕是会被日本人察觉到信号，那就不妙了。”高振提醒道。
“顾不得那许多了。”龙章说道。
想了想，又对李九春说道：“九哥，现在还有法让我们出去吗？”
李九春摇了摇头，说道：“日本人马上就回到旅馆这边来了。要走就得尽快，从窗户跳下去。可我觉得，现在走很可能会遇上大队的日本兵，也许会更危险。”
“那怎么办？日本人一定会在旅馆中安排岗哨的。我听着这阵仗，少不得有一个团的兵力，咱们真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连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牛大奎毛胡子颤巍巍地抖动不止地说道。
“你们都带家伙了？”李九春想起这茬来，忙问道。
书呆子一边捣鼓着电报机，一边答道：“四个人，八只驳壳枪。子弹一百发是有的吧。”
“都收起来，别露馅。我这边有一箱子子弹，是日本军部送的左轮手枪子弹，你们把武器都一起放进去吧！如果真要用时，再取也不迟。我去楼下叫二狗子上来，咱们一起撒个谎，就说你们是来我旅馆商量生意的生意人。”李九春捋了捋头绪，连忙说道。
“生意？商量什么生意？”龙章问道。
“戏院！你们想在幽灵旅馆附近开家马戏表演的大戏院。龙大哥，我只认得你。其他的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子弹箱子就在大床底下。如果枪支放不下，就把我那子弹取出来一些摆在床上好了。书呆子，发电报要快，趁现在他们正乱着布防，弄完把报话机藏到床头柜后面的墙壁里去。”李九春说完，便急冲冲的下楼去了。
他要让王孙二狗子到他日本间谍老婆那帮忙弄几张通行证，不然的话龙章大哥他们几个，怕是出不了这日本街了。
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给他们取个名。
这事，要抢在日本皇军查户口以前弄妥当。
一到柜台前面，李九春就催促王孙二狗子回和服店铺去找他日本间谍婆娘去了。
两个商量了一会，报了几个名字：龙立、牛大、高晨、龙炎。
王孙二狗子拿着这个名单就去找他老婆去了，李九春则立即上楼，把这件事跟龙大哥他们说去了。
龙立早，戏院老板。
其他三人都是戏子。
“哈哈哈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龙立了。大奎，你就是牛大了。高振，你是高晨。书呆子，你有名字了，俺兄弟，龙炎。大家都记好了，咱们是来大上海演杂技的，我要在这边开家马戏团。牛大，你的绝技是什么？高晨，你的绝技是什么？各自都想好了。一会假戏真做了，可是要真开戏院的哦。”龙章笑呵呵地答应了李九春，又叮嘱其他几个说道。
这几位，都是山上下来的，他们哪一个没有几把刷子呢？
“龙老板，牛大的胸口碎大石很不错哦！徒手开瓶盖、拍钉子也都很有观赏性。没问题。”牛大奎答应道。
“龙大老板，高晨的手撕铁丝和九窍喷火，还有切石块、拍砖头、空中飞人都可以的哦。”高晨也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大哥，你弟小炎我也可以表演马技的，其它的就不行了。这还是在陆军军官学校时闲着无聊瞎胡闹弄成的雕虫小技，可没想到这会派上用场了。”书呆子想了想，也答应道。
龙章听了他们的话，略微思索了跑片刻，说道：“那就齐活了。龙炎，你是本老板的弟弟，也是翻译兼文书。记好了！”
“龙大哥，马戏团不叫文书。”李九春没想到这几个都是大行家，忙笑了起来了，小声地对龙章说道。
“那叫什么？总之就是我的助手。”龙章笑呵呵地说道。
“大哥，咱们做生意的，在外国人叫经理，或者是叫总经理。在咱们国内就叫掌柜的或者是老板。这个压根就没有叫文书的，你以为是咱们部队啊！”李九春还没回答，书呆子便笑着同龙章大哥说了道。
“经理就经理了，咋还总经理呢？”龙章恶补功课道。
“经理像营长，总经理可能就是师长了。这个跟管的人多少有关系，也跟生意的大小有关系，最有关系的还是看钱多不多，多到什么程度。”书呆子连忙帮着又解释了一番，笑道。
“那就是了，我是总经理，你是经理。九哥，真要开起来了你来不来？”龙章这会突然间地开窍了，想在上海滩卧底，戏院可是个最好的地方呀！说完，他便问起李九春来了，道。
因为马戏这块，还得李九春弄比较靠谱。
“再说吧！龙大哥，先别急着筹划，咱们把眼前的这个关口先过了再说。”李九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说实话，做包租公比戏院老板要舒坦得多，坐地收金，不用卖力气的四处吆喝，他觉得没必要再走回老路上去了。
而且，这打仗的地方，它真不适合演戏。
几个这边才商量妥当，前面便有人“砰砰砰”地敲院子门了。
那个在街口把李九春放入的日本军官大声在外面喊话道：“李先生，麻烦请开门。为了安全起见，你的旅馆里边要布置几处火力点。”
“鬼子来了！大家都先别动，我去应付应付他们。”李九春说完便赶紧下楼去了。
因为日本人马上就要开战的缘故，所以李九春的旅馆中自昨天开始就没啥生意了。
一•二八过去好几年了，他压根就没往打战这块想。
“姥姥的，老子大意了。”李九春一边下楼，一边暗自自责道。
开了院子大门，一队日本兵约十几二十来个人一起踢着正步便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一个懂点汉语的少尉，他见了李九春，跟他说道：“李，为了保护你的旅馆不会在战斗中被敌人破坏，从现在起我们负责旅馆的警戒和保卫工作。李，为了大家的安全，你要配合我们，对旅馆中滞留的旅客们喊话宣传一下：从今天起，旅馆只许进不许出。”
李九春唯唯诺诺的假装十分害怕地答应了他，这些人便径直上楼布防去了。
龙章几个在三号房间里边正急不可耐时，李九春便进来了。
“他们没在三号房间附近布防，十一号房间五个，二十号房间五个，另外有五个在十九号房间，楼下院子里留下七八个。这些人光歪把子就三庭，楼上二十号房间内有一挺，院子大门两侧的墙里一边一挺。嘿嘿！我他奶奶的这下真成了他们的保护对象了。”李九春开门进了三号房间，小声地对龙章他们说道。
“九哥，你先去招呼他们，可别把他们给引进三号房间里来了。我们再琢磨一下，是现在赶紧开路还是咋弄。”龙章对李九春说道。
“不行！你们这会子出门，一定会遇上大批的日本军队在向各处要地开拔，若没有良民证，只怕会有麻烦。且等一等，如今最安全的就是日本街了。”李九春说完便下楼去了。
在院子里找到那个日本少尉，同他商量了半天，没法搪塞了，这才接过他手中的扩音喇叭喊了起来了。
道：“各位旅客，各位老板们，大家晚上好！我是本旅馆的掌柜，我姓李，现在我宣布一件事情：从此刻起，幽灵旅馆的人口只许进不许出，大家都把门窗关严实了，饭菜旅馆会派人按时提供给大家。从现在起，热水一天两次供应。如果，大家有愿意出了做义工为大家伙送饭送菜送热水的，一会就请到柜台报名。”
“呦西！呦西！李，你滴，大大滴牛逼！”那个日本少尉冲李九春竖个个大拇指，夸奖了他一番便接过李九春手中的扩音喇叭用日语喊话去了。
因为是日本街，虽然日本政府早几天便秘密通知了日侨撤出了上海，全都拢到军舰上去了。
可日本街毕竟是在他们军部附近的街道上，所以便没受多大的影响。
只是加派了些保护这条街上日侨的人手罢了。
喊话完毕，日本少尉便跟着李九春上楼来了。
他要李九春弄再弄两间房给院子里边的日本兵换防时补充睡眠，另外给他弄一间大一点的房间，因为要做办公室和卧室卧室。
“李，最好是可以放一张大桌子的比较好一些。”日本少尉军官说道。
“必须的要有，你可是来保护咱们的，总是不能让你带着大兵们一起睡大街啊！”李九春心里在骂娘，可嘴上依旧是说得很好听，摸了蜜似的。
一切都安排妥当时，王孙二狗子这才拿着金小姐到日本军部盖好章的良民证冲了进来了。
院里边的几个日本看了一眼不伦不类的王孙二狗子，各自偷偷的笑了起来了。
金小姐可是军部司令官们的慰安队队长，这小子娶了她得是要多有福气才能消受那么多的慰安妇女啊！
王孙二狗子看着院子里边的日本兵们那些奇怪的眼神，摇了摇头便上楼去了。
打死他，他也猜不到日本人心里对他的小羡慕了。
李九春立即把良民证递给了龙章他们四个，这时电报机接到了一封电报，报文说的是要幽灵特勤队全体人员立即归队，在四行仓库集结。同时，所有的间谍计划立即停止！
几个看了李九春一眼，小声地商量了一会，一致决定天黑后从窗户逃出去，再绕道向四行仓库与弟兄们汇合。
李九春想了想，有了良民证，应该不会有麻烦。
也就没有多留他们了。
整条街道上面，随着夜幕的降临，空气也逐渐沉闷了下来。
往天，这种时候的日本男男女女的，踩着木屐穿着和服，要么在大街上闲逛，要么在小巷里穿梭，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早一块开始了。
然而今天，出了大街上日本人铁甲车的白色太阳旗在夜色里沉默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像这条街上昨天走动的那些人，突然间地就人间蒸发了一般，全都毫无踪迹，都不知道躲那儿去了。
夜，渐渐暗淡。
气氛，变得诡异。
空气，越来越压抑。
明明满街都是日本兵，可明面上除了街口和街尾放的三四个岗哨以外，硬是一个没有露头。
从楼上看下去的李九春等人不得不感慨万分：兵者，鬼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