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跑了一个半（一）。

李九春一直安静地潜伏在那棵大青松树上，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墙角和院子的大门。

昨日来得晚，一直没好好的看一下这个荒野之地的夜庙。

他从院子里边的这棵高大威猛的清松树上慢慢地看了下去，才发现了这个庙宇的恢宏气势了。

原来，自己和师傅、师娘他们住的，只不过是这院子的小半部分前脸而已，真正的院子和房屋，还在那栋红色小楼的后面呢！

东山顶上，乌云渐渐开始变起了脸来了，原先漆黑一片的天空，慢慢变得蔚蓝如水，进一步又由浅入深渐渐变得鲜红如血了起来了。

李九春不敢再胡乱地看下去了，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心情，开始继续专心致志地监视着院墙下面的那条公路了。

马车，似乎是也中弹了。

横亘在大门口。

这个李九春不知道，是辛国华用神力给他弄成那样的。

目的很简单，其实就是拿它临时当个栅栏用一用罢了。

当一片金黄撒满山野的时候，李九春没有等来臆想中的敌人猛攻猛打和炮弹的满天飞。

一颗红艳艳的太阳，咕咚一声便从东方高耸的山岗里边就跳了出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九春感觉到身旁有异物在慢慢地靠近自己。

回头看时，小猫咪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来了。

“喵……！”它用头蹭着李九春的那两条已经快要麻木了的小腿，弱弱滴看着李九春的双眼，眼泪汪汪地便叫了起来了。

“不好！要出事。”

李九春深呼吸了一大口丹田热乎气，冲那两个家伙最后移动的地方毫不含糊的便扔出去了一大把剩下的全部小木标。

然后便一把抄起来了小猫咪。

毫无停顿地，立即便从大青松树上面一个后空翻，直接就翻落到小红楼的后半部分楼顶去了。

“哐哐哐抢螳螂！”一声脆响，李九春重重的摔落在了红楼的楼板上面来了。

他的怀里依旧抱着小猫咪，一落到楼上，便立即一动不动的匍匐在地，不敢动荡分毫。

他知道，最后一个半家伙的手上，有大家伙。

因为昨夜里黑暗中的那场猎杀，他每次杀人以后，密集的枪声都没减弱多少，仅仅只是那一种散乱单调的“啪……啪……啪……”的零碎声音少了那么几下子。

而那种“哒哒哒哒……”的声音。

一直都在。

就只在中间的某个时候没有出现。

不过，那一次……。

李九春的估计是他正在换弹夹。

因为他听到了咔嚓咔嚓的金属激烈碰撞咬合摩擦的声音。

趴了好久，也没有再听到一丝一毫的声响。

那种“哒哒哒”的悦耳声音也没有再次响起。

就连那种“啪……啪……啪……”的要命声音，也没再响起半声。

小猫咪从他的怀里挤了出来，喵喵喵叫着就冲向他们的屋子里边去了。

“糟糕！出大事了。”

李九春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做两步，跟着也抢了过去了。

红楼已经坍塌了大半，两扇窗户的窗框也已经被拦腰斩断，清晨寒凉的山风呼呼呼的，从破落户的窗框里吹了进来，李九春不免就打了个冷颤。

“阿嚏！”他终究还是感冒了。

不过，他不敢停下前行的步伐。

一股股鲜血渐渐冷却的难闻味道，混合着火药味，一阵一阵的只往他的鼻孔和脑海里硬钻。

李九春三步并做两步，抢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窗口。

他终于还是没能扛住内心深处悲伤逆流成河的激烈碰撞。

咕咚一声，便栽倒在了荒山野庙，那深秋的晨光里了。

当他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落日的余晖飞散在荒野，有白鹭和野鸭的尖叫声在林深处响起。

乌鸦在路旁的鬼拍手寒枝上面，正尽情鸹噪着。

喜鹊也从遥远的地方赶了过来，加入了这场落日余晖中的豪华晚宴。

李九春肚子咕噜咕噜只叫。

回头看时，怀里的小猫咪早不知道又跑去了那里。

而在他的身旁，此时有一包饼干，一瓶烈酒，两盒铁盒罐头整齐的就摆放在他的面前。

他猜测，这是小猫咪给他搬来的食物了。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向最近处的师傅尸体挪过去。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使出了小时候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挪动分毫。

旷野的晚风，在各种不知名的鸟叫声里，渐渐迎来了夜幕降临。

李九春随手抓过散落在自己身旁的一直半截蜡烛，从兜里掏出火柴，颤颤巍巍的点燃了蜡烛。

蜡烛刚刚点上，小猫咪悄悄的回来了。

它的嘴上，正叼着一块腊肉。

油渍顺着它的嘴角一直往下颌处的毛须上面滴答滴答往楼板上面滑落，可它始终顾不上啃咬一口。

哪怕……，是让嘴巴随便挪一下位置，它都没有去做。

腊肉一直叼到李九春的身边轻轻地放下后，小猫咪这才喵喵叫了起来，依旧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李九春。

李九春看了看歪倒在窗口的师傅和小辛子，又看了一眼蜷缩在地铺被子里边的师娘和娟子，不免悲从中来。

一如雪山崩坍于高峰，又如长江决堤于子夜，恰似黄河高峰涌过了黄土高坡某个村庄时的惊天动地一般就嚎啕大哭了起来了。

手脚能动，就是虚脱得有些站不起来了而已。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可以继续号啕大哭，无休无止的哀嚎鬼叫。

一时间惨叫如驴嘶，干呕如锥心，片刻之间便已经是声震四野，唯我痛哭流涕无敌于天下了。

就连红日听了心也寒，妖魔鬼怪听了也要立即去逃亡。

野人闻之，难免也要哭他娘……；狐狸偶得，悲鸣人间自有真情在……；孤狼闻之，不免也悲从中来放归了到嘴的肥羊……。

老虎听了也伤心，财狼偶闻也惊心。

享受着美味佳肴的林中鸟雀，听了这一阵又一阵滴血般的哀嚎，不免都惊恐飞遁。

一群群扑棱起翅膀，从此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再不归了。

呼啦啦一阵风过去以后。

原本热闹的山野，唯独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哀嚎，撕裂着大地的神经，响彻云霄，惊天动地，鬼神惊……。

要不是偶尔会有一只小猫咪喵喵叫，也许这个地方，真的是要厉鬼来了也胆怯啊！

山中那一声声悲鸣响彻云霄，试问还有谁敢向前？

就不怕被这失心疯的哀嚎之声给生吞活剥了吗？

……也不知李九春哭泣了多久，只见日落日出日又落，他哭干了血泪，身体激烈地抖动了一番，最后还是又倒下去了。

沉睡中的李九春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跟师傅他们走散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撤回马龙，可他却无比滴苦楚。

他见人就问有没有人看见一个杂技团在附近表演什么的。

可那些人都对他的问询视若无睹，一个个滴犹如行尸走肉，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李九春自己在城里走啊走，走出了城，踏上了一个陌生的荒野。

荒野里空落落的，比他的内心还要空寂幽深。

他走啊走，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便疯狂的奔跑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实在逃跑还是在寻找，只是不停地奔跑。

奔跑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

他跑啊跑，终于跑累了，便倒在一棵如他一般孤零零生长在荒野里的大树下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无助和无力感，从脚趾头一步步席卷了他的大脑。

孤寂和空虚，不甘和愤怒一起涌上了心头……。

他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

无比滴难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唢呐声。

一骨碌爬了起来，原来是师傅和师娘他们。

还有小辛子和小福星。

还有战叔叔和战阿姨。

他们都踩着祥云，抬着一顶花轿，小跑地正向自己走来。

轿子的里边，坐着一个娇滴滴美丽的小新娘。

轿子的后面，跟着一群吹唢呐敲锣打鼓的花鼓队，气氛被他们渲染得热火朝天。

从轿子卷起来的窗帘可以见到，小娇娘她头戴着花冠，半遮面容半摇曳，羞羞答答的樱桃小口微动，就是不肯多言语。

战娟妹妹也是一身大红的花衣服，骑着马匹笑呵呵地从后面走到了最前面。

看见了李九春便冲他喊道：“九哥哥！我们来娶亲来了。”

李九春有些不淡定了。

这才一夜没见，她咋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呢？

李九春心里无比滴难受了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自卑感、失落感，压抑在胸……乱七八糟的各种情绪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啊娟，你们娶亲去哪里娶呀？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那破庙里，我好孤单好难过啊。”李九春哽咽着对啊娟说道。

“九哥哥，别难过，我们这不是来娶你回家了吗？以后咱们一家子人在一块过日子，再也不分开了。小星星自己愿意做小，我这个正房夫人就当仁不让了哈。你呀！就从了我们姐妹吧！哈哈哈哈。”

啊娟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将他抱上了披红戴绿的大白马，然后牵着马笑呵呵地向旷野深处走去了。

身后人群唢呐吹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喜庆了。

“九哥哥，我们来娶你回家，你不高兴吗？”

娟子见他不吭声，笑着问他道。

“高兴！高兴，我这是太高兴太幸福了。都忘了与你们喝彩了呢！”

李九春连忙答应道。

“娶新姑爷咯！”啊娟高兴地唱了起来了。

娶亲队伍向着东方的红日，热热闹闹的向前进发。

娟子走着走着的，突然间地也跳上了马背，玉手伸出来突然间地就给他来了个香环抱。

趁他不注意，吧唧一下就偷偷地亲了他一口。

李九春反应过来，回身一把抱住了她，热火朝天的给了她一个长长的香吻。

正好爽时，突然间地一声巨响，一队日本兵架着小钢炮，把他们给包围了。

轰隆隆的坦克四面八方把他们全都给包围了。

小福星和小辛子吓得哇哇哇大哭了起来了。

小哥俩左一个九哥哥右一个九哥哥的，叫的李九春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就不信邪了。

上来一个老子秒杀你们一个……。

李九春暗自咒骂了起来。

一边骂，一边就赶紧往腰间一摸。

瘪犊子了。

身上的飞刀一把也没有了。

“糟糕！天意弄人啊……”

李九春惊出了一身冷汗。

恰好这时，一辆坦克的大炮口就直瞪瞪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来了。

从炮口的黑洞里看过去，李九春能十分清晰地看到一颗金黄色的超大鹅卵石，正在飞快的旋转着直奔自己的眼球而来。

“哎妈呀！”

李九春一声大叫，突然间地就醒了过来了。

窗外，深秋的寒风正自悲鸣。

朗朗乾坤，恰有明月高挂在蓝天。

浩渺无垠的天空有如一面偌大的镜子，不知被谁给清洗得一尘不染。

“啊……！原来是做了个美梦啊。”

“做梦讨新媳妇也就罢了，咋还是娟子来讨自己呢？……？”

李九明白了那就是一个梦时，忍不住自我嘲讽了一下。

恢复了神智的李九春感觉到有东西在他的唇齿之间蠕动。

双唇痒痒的，怪难受的。

低头看时，原来是小猫咪一直在舔舐着他的唇。

似乎，小东西的唇间点还有一点香甜可口的味道。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啊！”

李九春看着一样正抬头看着他的小花猫，不免就将它紧紧的抱紧了起来。

小花猫的嘴里，此刻正咬着半截饼干。

被他突然间地抱紧，不免就嗷嗷叫了起来了。

它这张嘴一叫，嘴里的口粮便吧唧掉在了地面上去了。

李九春知道：是它救了自己。

刚刚还沉浸在被新媳妇吹吹打打讨回家的李九春，偶然间看到窗户下面已经蜷缩成一团了的师傅，突然间地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了。

他顾不上那许多了，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师傅的身边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从楼房坍塌的情况来看，炸弹是在师傅右手边炸响的，师傅手里握着的驳壳枪告诉了李九春：关键时刻，师傅临终前还救了他一命。

他把师傅抱了起来，软绵绵的，应该已经死去多时了。

他的脖颈上面，插着一小块碎瓦片，献血就是从这里流干了的。

李九春已经没有眼泪了，他把师傅手中脱落的驳壳枪收了起来，掂量了一下，里边子弹几乎是满堂。

他打开来看时，就少了一颗子弹。

是了，迫击炮弹就是师傅的枪声引过来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