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个生瓜蛋子的变形计
从黑水潭出来两人就是一路毫无目的性的乱走行程,这主要归结于领路人京元不知道该去哪里。从前的他可算是出自高贵、千呼百应的名门贵子,如今却是个实打实的家不能归,亲不能靠的龙族弃少。一同结伴的青玉也是一样不想回昆仑,她和姐姐在昆仑已经待了很久很久了,就连她自己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是多久。下山这件事,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更何况,看看眼前这个无意中放跑的“坏人”,谁知道招惹了个什么级别的大麻烦,怎么敢把这这样的祸事带回去。临出门前她只和姐姐朱樱留言说是出去转转,这下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一起去流浪。
“我说。。。。。。这是哪儿啊?”走了这么久,青玉的两条小腿早就又酸又累了,根本再也无法向前迈上一步。此时此刻的饭菜香气,更是让她饥肠辘辘,肚子里如同打鼓一般,抗议着这惨无人道的自我体罚。
京元环视周围,也不太认路。但他佯装镇定,摆出一副江湖老资历的样子,冲前面扬了扬下巴,“这里你都不知道?没出过远门啊。”
一个不认路的人嘲笑另一个不认路的人不认路,这不管是在人格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对对方的极其蔑视和不尊重。可是京元自小就是个傲气娇贵的贵公子,青玉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地方花神,两个都没有闯荡过江湖的人竟然都不觉得这个场面有什么问题。
青玉此时此刻脸上只写的疲惫二字,并且特别需要吃点东西,再躺下休息一下。她扭着小脸看向京元,京元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青玉姑娘,我看你也挺累的了,一定很想吃东西吧。你赶紧前去看看,有没有可以供我们二人休息吃饭的地方。”
饿昏头的青玉连忙点了点头,顺着香气拔腿就去。完全不在乎京元一副对待侍从的语气和她说话,她只觉得京元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都需要吃饭,都需要休息。
看着眼前这个头脑简单的姑娘,京元抱着胳膊,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流浪的路上有个丫环服侍自己也不错。少爷嘛,难道还要什么都亲力亲为嘛。然后慢悠悠的,也向那处人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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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近人家的时候,才发现因村口隐隐有林中雾气遮掩。穿过雾气,走出密林,转角扭过头看,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村寨。村寨依山而建,村舍错落有致,每家每户的门前都垫着亮堂堂的油灯,既照亮了繁杂的小路,也映着寨子灯火通明,好不气派。刚刚的饭菜香气来自于路边一处烧烤架,烤肉和架子还在,但是烤肉的人已经不见了。
青玉不由自主的站在烤肉架旁边,一边克制的咽着口水,一边直勾勾的盯着架子上的烤肉。那扑面而来的肉香和滋滋冒油的声音,一点一点的腐蚀着她的自制力。她也不知道这肉烤的和鹿老爹手艺相差几何,但看得出来烤肉的主人似乎对美食十分考究,肉也处理的得当。旁边还摆了一些红红绿绿的蔬菜,也是烤的八九分熟的样子。荤素搭配,看着十分有食欲。一双小手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抓来就吃,可是,她知道拿而不问视为偷这个道理!她可不能给花界丢这个脸。
就在不知道怎么办时,一只大手直接撕出一块肉放在自己嘴里,一边“嘶嘶哈哈”的嫌烫,一边还不管不顾的往嘴里塞。
这不是别人,正是龙族贵少京元!
在青玉茫然地注视下,京元也刚好吃完手里这块肉。他一脸不尴不尬的看着青玉问道,“你不饿吗?”然后又撕下一块肉继续“嘶嘶哈哈”的吃起来。
青玉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又瘪了瘪嘴小声质问,“烤肉的主人没在,怎么能先吃呢?”但并没有得到大少爷任何回复。
就在这时,一个老者的声音插了进来,“没关系,小姑娘饿了就吃吧。”
二人愕然的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老者。就看这老者一身寻常村民的蓝灰粗布打扮,花白的头发散乱的用树枝扎成髻。眉眼弯弯的笑容,一张老脸红扑扑的,笑起来眼角好似开了花。他的腰间别着一支烟斗,好像刚从谁家串门回来一般。
青玉连忙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老人家,我们路经贵寨实在是走不动路了,又水米未进,这才不得已行冒犯之事,请老人家不要责怪。”
京元默默地翻了一个不屑地白眼,本想如往常一般丢一包钱袋打发对方,但一摸身上竟无半点银两傍身。他琢磨着,要不先记账上?
老者看出二人的窘迫连忙摆了摆手,依旧笑呵呵的,似乎真的并未将两个人的“偷拿”行为放在心上。“我们这个寨子地处偏僻,很少见外来人进来,你们能找到这里也算是缘分使然。今日天色也晚了,要不就找个地方给你们主仆二人歇歇脚吧。”他打量着眼前的男女,感觉男的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女的应该是少爷带出来的侍女。
主仆?!谁是主来谁是仆?两人对视一眼。
京元自然不认为凭自己独特的气质会是那个仆,他低头笑了笑,撇了一眼青玉。青玉见他一脸坏笑的样子,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家伙的仆人了。
“老人家,我可不是他的仆人。”青玉义正言辞的解释道。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花神,怎么可能是一条大黑龙的仆人,这个事情她可不认。一边解释,她还一边给京元使眼色要他也说清楚。
京元连忙回应了青玉一个暧昧的眼神,意思我懂,“不是仆人,是女伴。”
可是这个眼神暧昧的实在过于暧昧,在老者的眼里,这分明就是在小情侣之间的调情嘛。于是老者也回应了他俩一个眼神,我也懂。
青玉虽说是单纯,但自认为绝不是个傻子。她靠近京元小声问,“你这个女伴是什么意思?这老人家的表情怎么如此奇怪。”
京元借势在青玉耳边低语,“你是女的,和我结伴而行,自然就是女伴。”然后抓起一把肉继续在嘴里大口咀嚼。
听到这个回答,傻乎乎的青玉也给了京元一个我懂了的表情。转过头来向老者说,“没错,他也是我的男伴。”
噗的一声,京元被青玉的话惊得嘴里的肉噗出去一大口,甚至还有些残渣挂在唇边都忘了擦。他呆愣愣的扭过头盯着眼前这正在一本正经解释二人关系的米团子,只觉得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吧。
老者则捋了捋下巴上的白须深有意味看着二人,内心笑疯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玩的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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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男伴和女伴的关系,那住宿方面自然要离得近一些。老者也是过来人,直接就把俩人安排在一间屋子里了。
“这间屋子不大,却也还算干净,二位将就着住下吧。”老者满脸善意的推荐着寨子里一处偏僻的屋子。
青玉只觉刚才吃饱了,但是还没休息腿脚,实在是有些乏了,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呼呼睡上一大觉。京元表示赞同,还不停地夸奖着这间屋子的舒适度、干净度。
其实这间屋子真的没什么摆设,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其他就没了,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也就干净还算个干净,屋子里暖和一些。再想有些什么词形容,那就正如老者所:屋子不大,却也还算干净,将就能住人。
一进屋,青玉就宣布了自己对于床的主权,但是京元早已长腿一伸,快速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看着眼前一脸困倦可怜巴巴的米团子,勉强的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留下一小片区域。他扬起一张满是风情的俊脸,眼神魅惑拉丝,极尽诱惑且大方的拍了拍那片区域,真诚的邀请对方上床一同休息。“喏,这里还有一块地方,要不要一起睡?”
青玉看着眼前这只无耻大黑龙,却也没什么精神生气。她挪着沉重的脚步瘫坐在一张椅子上,上半身有气无力的伏在桌面,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不必了,男女有别。”说罢,竟呼呼睡去。
躺在床上的京元听到她起伏有序的呼吸声,慢慢坐了起来,哑然一笑。难道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家。
他走到青玉身旁,将她轻轻抱起又轻轻放在床上,给她掩好被子怕她着凉。山上的夜晚总是要比其他地方含量一些,虽然这一路上总是在欺负这小丫头,但骨子里还是有些怜惜对方的。毕竟他能重获自由,还是她的功劳。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她是敌是友,可这一路走来,却也是未曾发生什么事情。
京元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标准的名门纨绔,却也见过一些大家族的尔虞吾诈。警惕心和警觉性都是常年陪伴在身边的,即便如此这般,后来却也还是被困在黑龙潭下不知春秋几载。他走到刚刚青玉坐过的凳子上坐下,脑中已开始细细的复盘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最让他后悔的就是不该和米团子一起走进这个村寨,但那烤肉的气息完全牵引了他全身的肌肉向前而行。果然饿昏了头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京元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头,表示对自己今天的警觉性不到位赶到半丝羞愧。
但是自我批评向来不是京元大少爷的擅长的地方,他更擅长的是如何当好一名纨绔,以及观察眼前的形势。换句话来说,在大家族讨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做的太好遭人嫉妒,做的太差会被骂有辱门楣。他的母亲故去的早,和父亲的关系也是不咸不淡,尤其是在父亲续弦之后,这捋关系更加是似有似无。伏小做低当个唯唯诺诺的听话儿子,也许能讨得亲爹和后娘的些许欢心,但他生来骄傲,怎肯如此低三下四。
他的骄傲完全遗传自母亲,母亲乃是龙族贵女出身,即便父亲也是龙族显赫一脉,仍算是母亲低嫁了。也曾听族中有人谈起,父亲求娶母亲之时,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那时的父亲母亲还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一切就在京元出生后起了变化。这天下哪有父亲会讨厌自己亲生儿子的道理,可是父亲却极其讨厌京元看着他。哪怕是他从稚童到少年时一声一声的喊着父亲,要告知他近日在学堂学会了什么知识,被先生夸将来会成为龙族骄傲,父亲也仅仅是蹙起眉头随意敷衍一句。而母亲不知为何也渐渐和父亲起了嫌隙,渐行渐远。
等京元成长到少年末期之时,母亲仙逝了。母亲临走之前唤他到身边,轻轻地抚摸了他的圆嫩嫩的小脸,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眼睛,叮嘱了一句遗言,“元儿,你要记住,你永远是母亲的骄傲。”
那一年,京元没了母亲。那一年,京元有了继母。
父亲全然不理会其他人是怎么评价他如何薄情寡义,未出丧期就续弦的风言风语。硬生生的抬了个女子进门,逼着京元喊她母亲。家族中竟无半个人出来出来反对,反而是明里暗里欺负这个刚刚没了亲娘的孩子。母族那边也是对他不闻不问,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无人关怀的弃儿。
快要步入青年时期的京元学会了人生第一课,那就是对父亲和家族的失望。但他也一直记得母亲的话,他永远是母亲的骄傲。于是他开始放弃对父亲的崇拜和父子情深的幻想,又开始学起如何当一个整日衣着华丽却又游手好闲的富贵人家子弟。学堂书院不再是他驻足渴求知识的地方,有女人有酒够放纵的地方才是他的天地。
他小心地伪装着自己来维护他不被家族亲人重视的尊严,反正整个家族都不会在意他活的像不像个人,谁又会在意他有没有尊严。日子一天天的混,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在一天天的涨。他本就天生聪慧,再加上心思敏捷,反而在四海八荒的纨绔里面混出了自己的一席之位。对于今天饿昏了头这件事,真真可谓是极大地耻辱啊。
他站起身来轻轻地在空间不大的屋子里踱步,这是他多年来思考的习惯。但是又怕吵醒床上的米团子,于是脚步放的更缓了一些。月光透过窗子照进了屋子里来,正好如纱一般映在了京元的侧颜。他没有了先前的无赖气息,也隐去了纨绔阔少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正满目凝重的思考着。
其实今天一走近寨子,他便发现了寨子的蹊跷之处。
首先,村寨口为何会有烤肉,而且香气传的甚远,这明显是为了吸引外人走进寨子里来;其次,他和米团子进寨子的时间不算太晚,为何除了一位老者,其余一个人都没见到;第三,老者说寨子地处偏僻,但是为何会留有给外人落脚的屋子,似乎是早有准备;第四,这间屋子靠近寨子最深处,整个寨子出入寨口只有一条路,这明显是怕住进来的人跑了。。。。。。想到这里,京元的不觉汗毛直立,衣服后背之处竟然隐隐的有些汗湿。
忽得,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京元思绪断了一下,扭头看向床处,满心满眼的都是羡慕,这是心多大的人才能睡得如此深沉。他摇了摇头,又撤回自己的思绪。
第五,眼前这个女子出现的也是有可疑之处,无缘无故的在黑龙潭里救了自己,是谁派来的,有什么图谋;第六,女子一直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世,她是如何能解了锁龙链上的法咒。
一天之内出现了太多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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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元在屋内推断着当天所发生的事情时,寨子里面的另一间屋子里也有人在说话。
“长老,今天来的两个人可探出是什么来路?”说话的是个满脸凶相的独眼大汉,他一只眼睛用眼罩遮住,独留另一只眼睛恶狠狠的看向寨子深处那间房间的方向。
“目前还不清楚,看起来像是两个生瓜蛋子。怕是哪家纨绔拐了个良家女子跑出来的。”说话的正是先前的老者,此时此刻的他脸上也没了笑容。
独眼大汉却是脸上杀意渐起,用手死死握住刀柄,“如此这般说来,便是不能留了。”
老者却按住了大汉的刀柄,“再等两天,摸清楚来路再让他们死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