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那大哥可不兴提啊
昆仑山。
“多年未见,先生可是离开昆仑了?”鹿老爹迫切的想知道远山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出现。
远山看着已从稚童变成父亲的鹿老爹,身边还带着个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鹿隐,感叹流光一瞬,转眼千年。“吉量,我从未离去。只是鹿翁不在了,少了老友,心中不免有些苦闷。”他淡然的神情上挂了一丝哀伤,“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设了结界谁也不见而已。”
鹿老爹不免呆住,他从未想过远山竟一直都在,也从未想过阿爹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自他走后,远山便失去了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好友。
一直沉浸在无尽等待中的远山,太寂寞了。
鹿老爹此时此刻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似乎让远山陷入到故人离去的悲痛当中。他唤过鹿隐,弯着眼睛开心的介绍着:“这是我儿山矾,乳名鹿隐。你若不弃,可唤他常来与你做伴。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不好好修行。今年已有五百来岁,可惜还未修成人形。”
鹿隐生来便是随心所欲的性子,确实在修行上不太精进。但当着一个外人的面,阿爹怎好这般说他。于是鹿隐侧抬起头嘟嘟嘴,翻了阿爹一记白眼。可他却忘了他的鹿角上还挂着凰丹赠的凤凰秀囊,于是抬头、嘟嘴、白眼、绣囊组合在一起的画面,着实滑稽。
远山也被鹿隐这模样逗得不禁莞尔,“修行此事要随机缘,但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便是连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
“阿爹,我觉得这位先生说得对。”鹿隐深深点头赞同这位叫远山的人说的话,他现在就是每日都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鹿老爹看着这般不成器的儿子,心里骂道:对对对,对个屁。不学无术竟然还有理了!看你长大怎么讨媳妇。
远山懂得鹿老爹的心思,他虽孤身一人,但从前也常听老鹿他爹在耳边叨叨的育儿经。他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鹿隐,天池的花已经开完了。今后若是无其他事,可来我这里。”
咦?他怎知我爱去天池看花。鹿隐皱着小眉毛绝对想不到,每日在天池看花的不是只有他,还有在一旁的远山。
远山继续说道:“你鹿角上挂着的是樱果,把它吃了吧,很甜的。”他本来想说的是樱果有助于你的修行,但又转念一想这小子不爱修行,一听有助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
看到远山说愿意收鹿隐在身边,鹿老爹心里那个痛快,终于有人愿意帮他管教孩子了。“快听远山先生的话,把樱果吃了吧。”一边说着,鹿老爹一边把凤凰秀囊从鹿隐的鹿角上解下,将果子送到他的嘴边。“这果子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可是天上一百年一开花,一百年一结果的仙果。快吃吧。”
“阿爹,你怎么还知道天上的事情呀?!”鹿隐边问边吃,当樱果进入到嘴里被牙齿咬碎的一刹那,浓香甜美的果汁在嘴中四溢开来,甘甜的汁水直往喉头流去,身体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好甜呀~姐姐给的果子,好甜!”
忽然,鹿隐身上竟亮起闪闪银光。在光芒中,小小的昆仑鹿竟变成了一个人类五岁男孩模样。一颗威力并不大的果子,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助鹿隐修成了人形。就是身上没穿衣服,光溜溜的。光天化日之下,坦坦荡荡的站着,因他从无穿衣的习惯,到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
“修行之人,本该心无旁骛。越是摒弃私心杂念,越是精进的快。”远山一语道破缘由。他捻住空中一片飘落的叶子向鹿隐丢去,树叶化作一身衣物穿在了他的身上。
“阿爹,快看!我长出人形了。”鹿隐第一次双脚站立,第一次穿上衣服,兴奋地原地转圈,蹦蹦跳跳的。完全不记刚才还在问老爹为什么会知道天上的事。“这真的太神奇啦,我吃了一个果子,就化出了人形!阿爹,你快看呀!”
一旁的老父亲着实是既欣慰又欣慰,除了欣慰还是欣慰。对待儿子,他从不期盼他能成才,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颐养天年就好。
“对了!”鹿隐伸手从鹿老爹的手中将凤凰秀囊宝贝似的收在衣内口袋,然后抬头说:“阿爹,我得去和我那帮兄弟们炫耀炫耀去!”说完便跑了。许是第一次两条腿跑步,没跑几步便摔了出去。但是他站起身来又继续跑着,边跑边摔。
“看来你藏拙藏得很深啊。”远山走到石桌旁座下,桌上立马显出两个石杯,杯中盛满甘冽的清泉,他执起一杯喝着。
鹿老爹也知道,远山若是从未离开昆仑的话,那他的事情怕也是知情的。
事情要从鹿老爹年轻的时候说起。那个时候的鹿老爹还未成亲,名字唤作吉量。吉量天资聪慧,看过的书籍更是过目不忘。年纪不大已在天上做了一个小小的仙官,负责万书阁的书卷管理。他的工作包含修整损坏的书卷、誊抄孤本、借阅管理以及保持万书阁的卫生。要说这个官职给到别的神仙那可是避之不及,因为权力小的要命,但吉量不一样,他视书如命。万书阁在吉量的管理之下井井有条。
要说这样的小官着实不会出什么大错,错就错在吉量自作聪明的一次妄议。他说天上的神仙不一定都是好的,魔界的魔族未必都是坏的。要知道天魔势不两立的态度已经僵持了数千万年,别的神仙都知道自己是哪个队伍的,唯独小小的鹿仙吉量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话。当即,便传到了天帝耳中,引得杀身之祸。
曾经鹿老爹的爹,也就是老鹿他爹差点因此事气到直接往生。自己养的好大儿在天上竟酒后妄言犯了如此重罪,恨不得提刀去天界生生把他刮了。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入罪全家不安。鹿家在昆仑也是千万年的基业,若是因为愚儿所犯重罪连带一族受到牵连,老路他爹就自刎于列祖列宗和父老乡亲面前以示谢罪。
“听我爹说,那会儿还好是你出手了,才救了我。但我始终不明白,你本不是天上仙,为何能上得天界为我奔波一趟?”鹿老爹心中始终有个疑惑,也一直不怎么相信眼前的远山有这个通天能力,能将已押入天牢待受七重雷霆之苦的重犯一把救出。甚至觉得如果远山是通过劫狱这个方式来救自己,更能接受一些。可他就是静静地站在天门外,等着他。
远山真的……很擅长等人。
“皆是缘也。”远山摸了摸鹿隐的小鹿脑袋,悠悠说道。
鹿老爹参不透这其中的机缘,不明白远山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外表与凡间的人族无异,可是,没见过哪个人族像他这般活得长久。
鹿老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等机缘并不是在他身上,而是在他儿子鹿隐与花神青玉、昆仑之间。若是他早早没了,鹿隐便不得降生。
远山不是凡人,他是一切机缘的接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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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幽幽小径,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的走着。
男子不停地询问女子的来历,但是女子并未理他,而是被径旁的景致吸引。若论天下美景,昆仑当属一绝。但她从没去过昆仑以外的地方,一下子就迷失在径旁的树木与花草之间。越往深处走,许多大树下竟慢慢新出现了很多菌子,有的甚至有半人多高。女子从未见过这样的菌子,只见这些菌盖颜色的颜色漂亮极了,有蓝的、紫的、蓝紫相渐的,甚至还发现了漆黑漆黑的。微微靠近观察,菌盖内侧则是微微的明黄色。每个菌子就好像睡着一般,轻轻的呼吸,随着呼出的气息散出细细的粉状物。
男子见女子对这里好奇得紧,连忙点点她的手臂,指向另外一处叫她看,但并未出声。远处,正有一只独眼三尾幼讙潜在草丛中,用肉乎乎毛茸茸的前爪逗弄着一只菌子。似乎也在研究菌子怎么会呼吸。
“别惊到他,你认得这个吗?”男子低声在女子耳边轻语,如同夏夜微风一般轻轻吹来。女子耳朵被他呵出的热气惹的小脸红扑扑,怕他看到,忙不迭的低着脑袋拨浪鼓似的摇头。
男子边看她面若桃花的侧颊,边柔声给她讲讙兽的来历。“那只小兽,名曰讙。你别看他外型长得像狸子一样,但能发出近百种叫声,算是凶兽的一种。捕来放在身边可以辟凶邪之气,可若是吃了……”最后一句,语气坏坏的。
“不许你吃他!”女子焦急的抬头阻止男子的“恶意”,眼中满是关切讙兽的表情。却不料二人脸庞贴的太近,四目相对,眼中满是彼此,没有人在意刚刚逃掉的讙兽。
那一刻,像是有谁用法术定住了他们,一动不动的,谁也不肯先眨眼,也不肯躲过对方的眼神。
夜慢慢降临,小径暗了下来,树叶在树枝上随风轻轻摆动着。夏虫在草间鸣唱,丹萤伴着夏虫的歌声纷纷提灯起舞。两旁的菌子发出莹莹暖黄的亮光,微微映着两人的面庞。女子只觉男子的唇似乎慢慢在靠近自己,甚至能感受到他温暖的呼吸。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如电流一般的感觉流过全身,身子竟软了一下,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男子赶紧将她扶稳,眼睛强行从女子的如清泉一般的眸中移开,他梗了一下喉头,冷静下来。刚才有一瞬间,他竟忘记了警惕。他在心中低低自问,京远,你是太久没见过女人了吗?现在还没弄清楚她是谁,怎能如此放松警惕!
是的,他是龙族弃少京元,只因自己能引来异常天象。他被欺被弃、被辱被禁,他背负这无妄恶名,承担这本不该属于他的灾难。被龙族视为不祥之兆,被整个龙族所唾弃。他还能再相信谁?父母兄弟皆可待他如此,一个陌生人又会对他有几分真心?
“你到底是谁?”京元声若寒蝉,丝丝寒意拢在言语里。
“我......我是一只小花精,无名无姓,天生地养,不知父母是谁。”瞧着眼前的男子,女子好像看了个变脸。刚刚还无限温柔,立马就生人勿进。片刻之间,简直判若两龙嘛。如此这般,女子更不敢将自己是新晋花神青玉的事情说出来。虽然不知道是谁锁住了这条黑龙,但确实因她的缘故将他从锁龙链中解脱出来。这里面惹没惹祸,惹了多大的祸,青玉自己是不知道的。但她不知道归不知道,这一点倒是想得明白。
小花精?京元挑了挑眉满脸不信。一只小花精的法力竟能打开锁龙链牵制,怕是拿他当成个傻子。“那你大哥又是谁?”
青玉低头眼睛乱瞟支支吾吾地,“大哥就是大哥,和我一样无名无姓。”
听到这样的答案,京元一时气的脸白,猜测女子怕不是家族派来的细作,意图谋害自己。一时又脸色缓和下来,猜测也许是女子误解锁龙链救了自己,怕惹出祸事连累家人。两个念头在心头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于是暂时接受了她的说法。但一时之间,就算为了保全自己也不能放她走。
正在这僵持之时,不远之处炊烟袅袅,风儿吹来了饭菜的香气。二人都被这意外的发现吸引住,这曲径通幽处竟有村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