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讹传的黑杀队

一位中年女性，提着一面大锣，在对面的山上，猛敲高喊，黑杀队来了！

这锣声，这高喊声，似有组织性地接替传递，巳互传几十里了。

这事发生在一九六五年秋季的一天傍晚。那时，我才十岁。

黑杀队神秘的传说有好几个月。大人们常常聚集在议论着黑杀队，说什么敌对份子组织起来了，成立了滥杀老佰姓的组织，他们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门，见人就杀，说得神乎其神。胆小的，听得毛骨悚然，夜晚不敢出门，小孩更是胆小如鼠，夜幕降临，就立马钻进被窝，躲起来，用被子盖头壮胆。对于黑杀队，以前只是说说而已，这次却是敲锣鸣警了，似乎真刀见血了。

那天，我在田墈上砍柴，听到锣音，听到高喊声，我把镰刀一丢，柴也不要了，拔腿就跑，往家里寻找自己的亲人。父亲下班后，辛苦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叫他，他置若罔闻，不理睬我，我担心，我害怕，他却无所谓，继续睡他的觉，他对我一点也不管。我去找母亲和妹妹，她们都不见了，别人说，她们已经逃走了。没办法，我只好跟着村庄里的大队人马，往外逃，没目的地逃。

有几个小孩在逃离中，因行走的田埂路窄，而被拥挤摔倒田里，沾一身泥水。他们爬起来，不顾命地继续挤入队伍里前行。有几个老人因为拥挤，而体力不支，摔倒在田埂上，撑起来，手脚擦破了皮，他们忍着痛，挤在队伍里，继续前行。

走得越远，队伍就越来越庞大，十里八乡的人都在逃，就是要赶在黑杀队来临之前，逃逸躲避。

走着逃着，我清楚了，大队人马要去的目的地是集镇，路上的人说，黑杀队是要在晚上，专杀山村旯旮里的人，不杀城镇里的人。

到了集镇，天色全黑了。我想到了我的堂姑，她就住在集镇旁，我毫不犹豫地就往她家跑。

我一进堂姑的家门，就看见了母亲，妹妹，还有其他七姑八姨，原来她们早已跑到这来了。

堂姑很客气，对我们满脸堆笑。我心想，我们都吓破了胆，满脸都是愁容，堂姑你笑得出来。堂姑不辞辛苦，给我们十来个人做了晚歺，歺后，我和几个小伴被安排在楼上就寝。

刚睡着，楼下传来扩音的声音，我们被惊醒，那声音就像傍晚那敲锣高喊黑杀队来了的声音一样威慑，我们在被窝里浑身啰嗦，个个叫怕。

堂姑闻讯，上楼来安慰我们，说你们不要害怕，这是集镇，黑杀队不敢来，刚才那声音，是我家在放收音扩音机。听堂姑说后，我们的情绪才安稳下来，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对于收音扩音机，我们山旮旯的小孩没见过，也是第一次听说过，城镇人家里有收音扩音机的也不多，堂姑家有，算是那时赶时髦的家庭，我们下楼来，好奇地在收音扩音机旁东瞧瞧西看看，满足了我们的稀奇感，满足了我们的求知欲，那黑杀队的阴影也淡化了许多。

再次上楼，我躺在床上，在幻想，这时候，黑杀队在村庄里不知杀多少人了，父亲被杀吗？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想像，在我脑袋里魂牵梦绕。

次日早晨，我们在堂姑家吃完早餐，急忙回家，心切探探究竟。

村庄仍然是那个村庄，房屋仍然是那些房屋，走不动的那几个老人仍然是那几个老人，父亲睡觉仍然在睡觉，鸡仍然有那么多鸡，猪一个也不少。

那一场虚惊，讹传的黑杀队，令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