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买木材
有人说,父亲是一个猛子,是一个蛮子,这话一点也不假。
父亲生相就猛,头大,方圆脸,眼大眉粗,额顶高,连腮胡须茂密拉茬,说话声音宏亮,四肢粗壮发达,头次接触,有些生畏。
父亲做事霸得蛮,拼得命,谁跟他搭档,谁就要流大汗,谁就要吃大亏。
我小小的年纪就跟父亲吃过一次大亏。
那是一九六五年的秋季,我刚满十岁,个头矮,单瘦,没什么力气。父亲叫我做他的帮手,去田尾墟场买木材,我吃尽了苦头。
买的木材是杉木。那时的杉木稀缺,建房子要杉木,造农具要杉木,用的多,伐的少,供不应求,我们村庄附近没得买,要在三十里开外的墟场才有供销。
田尾墟场距我们村庄有三十三里路,我们村通往田尾墟场有两条路,一条是简易卵石铺垫公路,一条是翻山越岭过田埂的羊肠小道,去的时候,我们赶近走的是羊肠小道,我带着一天的食物,父亲推着独轮车,到达了田尾墟场。
田尾墟场很大,是专门销售木材的市场,销售的木材有松木,梧桐木,杉木等,
父亲是去买杉木筒的。杉木筒是杉树兜部向上的粗大部分,大约两米长。卖杉树筒的人不多,父亲从墟场头走到墟场尾,也就是三三两两几个人在卖。
父亲把田尾墟场所有在售的杉树筒都收购了,是分匹收购的。父亲在市场稍偏的地方找到了杉树筒的堆放点,让我在堆放点守着,父亲收购了张三的杉树筒扛到堆树点,又去收购李四的,将李四的杉树筒扛到堆树点,又去收购王五的,堆树点的杉树筒堆放的越来越多,有二十余根了。
守着杉树筒,我有些害怕,怕别人抢。路过杉树堆放点的人又多,寻问的人也多,有的人问我,你这树卖不卖,我说不卖,我也是买的,还有的人见我是一个小孩,干脆不问,直接在树筒上左摸摸右敲敲,撒钱给我,就要扛树,我抱着树说,这是我买的,不要你们的钱,你们不能扛。那时我心里非常紧张,盼望父亲早点到来,可是父亲就是没来。
父亲把田尾墟场杉树筒收购完后,就要将杉树筒往回运,父亲选择了简易的砂卵石铺的公路。
独轮车上堆放了三十根杉树筒,像一个小小的丘陵山坡,很重。父亲担着独轮车的两柄,用力向前推动,我用一根长长的绳索套着独轮车的头部,用力地往前拉。独轮车在行走的过程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独轮车碾着砂卵石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细小的砂卵石被碾压的两边飞溅。
简易砂卵石公路,有不少的上坡下坡,我拖着独轮车黑汗长流,气喘吁吁。其中杨家湾坡道陡峭,坡道又长,上坡时,我吃力地拉,父亲用力地推,独轮车一动不动,好似深陷泥泞,动弹不能。
父亲从独轮车上卸下一半杉树筒,放在路边,叫我守护,自己推着独轮车把另一半运上坡顶。
夜色漆黑,我坐在路边杉树筒上,肚子实在饿了,啃着早晨带着的食品。坡的两边树林参天,柴草密集,阴森森的,树林中时而动物窜动,树叶沙沙作响,时而眼前毒蛇蠕动,我怕,特别怕,胆怯心惊,精神紧张,身上生起了鸡皮疙瘩。坐在杉树筒上有着度日如年的感觉。
父亲推着独轮车从坡上下来了,然而我已经被吓得发呆了,坐在那,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不会转动,没有一点灵犀,人懵懵懂懂,对于父亲的的到来,没有丝毫反应。父亲叫我几次都没有清醒过来。
几番轮回的驳接,我一次又一次受到惊吓,终于把杉树筒弄到了家里,已是次日凌晨两点了。
后来,我大病一场,注意力不集中,情绪低落,食欲不振,对什么事物都没兴趣,经过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