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市米

父亲哭了，哭得那么伤心，哭得我有点害怕，哭得直跺脚。

父亲从来没哭过，为何哭得这么伤心呢？

他好不容易在市场上发现了米，刚买下，就被市场管理员扣留了，说是黑市米。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米是不允许在市场上交易的。

农村种植的稻谷，一则用来交公粮，二则用来交购粮，三则用来作社员的人口粮和工分分配粮。公粮也就是征粮，属税务粮，是无偿的，是不给钱的。购粮是国家下达的任务，是必须完成的，但是是有偿的，国家按平价给钱。人口粮是按社员的人头数，定额有偿分配，社员需缴钱，工分粮是按劳分配的。

那时自然灾害频繁，要么长期天旱，禾苗干死，要么雨水连绵，禾苗淹死，要么狂风暴作，禾苗倒死，要么缺肥虫蚀，禾苗病死，稻谷产量很少。

一年下来分不到多少口粮，常年吃不饱，经常扯野菜，刨薯根，挖草根充饥。

我家是四属户，又叫半边户。

那时的四属户主要指干部、职工、教师、军人在农村的农户。

父亲是运输工人，母亲在农村，被列为四属户。我们那村庄规定，四属户要交钱购工分，才能分得人口粮食。每十分须交一元八角钱，年底决算，每十分可分得一角八分钱，再拿分得的钱购买人口平价粮。

交钱购工分，再按工分分钱，这一出一进，亏大了，父亲盘算着划不来，就打起了到黑市场购粮的主意。

家里不想办法购粮是不行的，那时候半边户分粮比普通的农户分粮要少得多，我们经常食不饱歺，面色饥黄，瘦得皮包骨头

父亲向本村各家各户寻求购粮，他们都异口同声回答，自家粮食不够，无粮可卖。

父亲有空，就去了市场，寻找买粮，已经寻找几个月了，好不容易在市场的一个角落找到买粮的。

那个买粮的人，个子很高，清瘦，面色黧黑，胡须拉茬，身上刻着农民痕迹。他把粮食用几个米袋装着，上面覆盖稻草，洋装卖稻草，卖牛吃稻草，以免别人发现。

父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与卖粮人接上头。

父亲有点高兴，又有些寻求的疲惫。感叹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费尽全功夫。

父亲与卖粮人，东窥西探，就像做地下工作，确定安全后，进行了交易，待父亲付完钱后，担米欲走，市场管理员撞着了，于是扣下了父亲购买的大米。

有人将此事传讯给了母亲，还是母亲有办法，从生产队打了证明，说大米是村里的，担在市场上用来换取耕牛的，好不容易把大米从市场管理员那要过来。

生产队出具的证明不能为个人庇护，否则要承担责任，怎么办呢，粮食担回来，要交给生产队，只能按平价交钱，再从生产队里购回，这样就不是黑市交易粮食了。

虽然要多出些钱，父亲还是忍痛花钱把粮食从生产队里购回了。

为了我们的吃穿，父亲确实费尽了心机，父亲的眼泪洗涤着我们的孝心，我们的孝心为父亲的尽责，泪湿衣襟。

常思爱父尽责间，叩首顿感米粮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