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洪水呑噬了她的生命

她被洪水卷走了！我们几个七八岁的小孩焦急地大声地呼叫，却没有大人们听见。

她叫朱小六，是在上学的路上被洪水卷走的。

朱小六读小学二年级，跟我们在一个学校上课，同在一个班。读书的学校离家十来里路，到校足足要走一个小时。学校八时开始上课，我们七点前就要开始行动。

从村里到学校要经过一条小溪，这条小溪宽约十米，小溪两旁尽是些树林，有樟树柳树木瓜树桑叶树，树蓬掩盖着石板小道，感觉阴沉沉的，一个人行走，有点害怕。小溪很长很长，流经几十个乡村，溪里有丝草，有各种各样的鱼儿。

我们去学校，还要经过这条小溪上架的石板桥。

朱小六就是在这座石板桥上被洪水卷走的。

石板桥有两个桥礅，间距三米宽，桥礅是很大很大的石块砌上来的，呈三棱形，石礅上每一空间用三条条形石材架上，如此构筑石板桥。石板桥年数久了，桥礅桥面有些伤痕残缺，过桥时，稍不留神，就有灾难临头。

一九六四年端午节的前两天让人记忆犹新，我们吃完红薯早餐，打着雨伞，几个小孩一道步行上学。雨下了好几天了，上学时仍下个不停，雨滴落在伞上噼噼啪啪，雨水随风飘散，打湿了衣服和鞋子，风扇动雨伞，时有支撑不住，人行得歪歪扭扭。

雨下了好几天了，小溪涨水了，水已盖上石板桥，水流湍急，水黄混浊，挟杂碎枝乱叶，起着漩涡。

我们顶着大雨来到桥头，过桥有些害怕，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想去上学了，可朱小六不同意，她是班上三小组组长，又是回家小队队长，平时学习成绩好，不愿意缺课。

朱小六鼓起勇气，走到洪水掩盖的桥面上，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当行走桥中，不知是桥面滑，还是水急行不稳，还是水混不见桥面踩空了，刹那间掉入洪水中，被洪水卷着，一上一下，时而沉入水中，时而浮出水面。我们急了，扯着喉咙大声地喊，有人掉河中了，救命啊，无济于事。

其中几个同龄小孩跑回家叫大人，几个留下来继续呼叫。

大人们跑来了，朱小六不见了，被洪水呑噬了，大人们此时也毫无办法，朱小六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打滚。

说起朱小六，确实有许多闪光点。

有一次，我们散学回家，路过一个村庄，路上躺着两条恶狗，我们不敢前进了，畏缩在后。可天色黑了，朱小六想，总不能等狗走了我们才过去吧。朱小六有勇气，胆大，她从地上检起几个石头，抓起长长的枝条，把石头向狗砸去，狗可不善，抬头张嘴，凶巴巴的大叫，纵身一腾，赴向朱小六，朱小六说是迟那时快，把枝条猛地揪过去，狗被驱走了，我们顺利地步过了这个村庄。

还有一次，我忘记做作业了，被老师罚扫教室，一个人把教室扫完需要一个小时，等扫完教室回家，那已是夜色蒙蒙了。朱小六拉起几个同学，帮我搬课桌移凳子，帮我擦黑板抹窗子，不一会儿就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

回想起朱小六与我们在一起的活生生的事情，瞧着朱小六被洪水卷走的残酷情景，我们村庄同行的几个小孩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洪水两天后退了，大人们在小溪下游的围堰里找到了朱小六遗体，她的尸首是极其痛苦和挣扎的表情。后来她被葬在桥头的小山堡上。

往后，我们村庄几个同龄小孩，上学和散学路过桥头时都会行以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