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褐衣 （4）
“江湖探秘，天衣无缝。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天衣门的侠名，但半年多前出事，我没想过要来，一是因为，我知道天衣大娘已然离世，你们这些小丫头应该都不晓得我是谁。”老人说道：“二来，我还未觉得自己老不中用……其实，我清楚是谁偷走了我的孙孙，我以为，凭老夫当年在江湖之威，断没有找不回来的道理。”
“爷爷慢慢讲。老车，你帮爷爷搬把椅子来。青衣，天气冷，你给爷爷沏杯茶。”雪衣吩咐道。
屋顶蓝色衣衫突然一晃而起，与此同时，院外响起尖利的脆声，嘻嘻哈哈笑道：“哟……瞅这小气的……人都请进院子了，干脆让进堂屋里坐坐嘛。怎么就在这空地里，搬椅奉茶的，妹子，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有失待客之道哟！”
“又是噙剑！”赤衣飞身扑向院门，却不及蓝衣后发先至，流星般从屋顶坠下，硬是抢先一步拦住赤衣，可她手按剑柄站在院门处，并未开门冲出。
只见细细门缝间，有彩影一闪，又闻笑语道：“开不得哦，开不得，蓝衣，这院门开了，那我第一眼照面的，就可以说是你家大姐，你还怎么与我斗呢？呵呵，狐假虎威，真打量我没法子对付你么？你再快，还能快过你大姐的眼光去？”
赤衣的脸，气得通红，胸脯起起伏伏，紫衣走上前，把她拉了回来，摇头不语。
“也不一定就会如你所愿，”雪衣漫声应道：“我闭上窗纱，这院门自然开得，噙剑姐姐，你可敢进我这院子里来？”
“罢哟，想唬我？”院外尖笑，似很得意：“你窗上装的那一幅，叫作净沁纱，用天山黛叶蚕吐出的双色丝纺制。装上机关，便可瞬间开闭双色，是也不是？哼，我还知道，紫衣回来助你，便想用此纱防我，原本不错。只可惜，她手艺虽然顶尖，却因内力尚浅，纺纱时必然无法恰到好处的拧转纱槌，是也不是？所以，黛色丝看着严密，却难免透光。我看不见你是真的，若说你看不见我，只得说是在骗鬼哟。”
雪衣静了一会儿，才道：“噙剑姐姐，你这是旧时印象，紫衣妹妹现已大有长进，我不会骗你的。你若坚持不肯进院，我亦无话可说。只不过，你这几次三番前来，我颇觉你辛苦，上次我已指点你一条明路，何不径去，以全你我姐妹情面？”
“那条路？”院外冷笑，“哧，我知你的这帮姐妹都想杀我，你却不能，就总来使诈，无非是想要我自己去找死，我才没那么蠢呢……不过，雪衣妹妹，照今天的情形来看，我晓得啦，什么天衣门规矩，都由你这个门主说了算罢。遇上个债主都这般通融，倒是你我有血脉之亲，难道半点通融也无？”
“噙剑……”紫衣上前，刚想分辩。
外面的声音已尖刻地逼了回来：“紫衣，我同你天衣门的门主说话，讨论我同她的家务事，你插什么嘴？懂不懂规矩？”
饶是紫衣本欲细说，被这句话一挡，居然闷住。
院中老人凝神听到这里，蓦然喝道：“小丫头片子罗罗嗦嗦讨人厌，说了半天都无正题，白耽误我老人家的要紧事，滚蛋！”
话音未落，老人翻腕一甩，就见一道银光倏然入地，紧接着，院外便响起一声痛呼，门缝处的彩影凌乱闪动，没一会儿，竟销声匿迹。
蓝衣回身施礼，歉然道：“大姐，怪我俯在高处，未能及时发现，噙剑不知在哪里学了些手段，突然遁地现身门前。虽然，大姐可以闭纱不见，但我总怕开门后，落她口实，破了当年死誓，所以一直犹豫。幸得鼹鼠爷爷出手相助，蓝衣才不致有亏职守，多谢爷爷。”
雪衣也向院中老人躬身施礼，道：“爷爷威风不减当年，独门暗器回转锥，一丈以内伤人有如带眼，几无失手，端的厉害。”
老人看着雪衣，再次好奇道：“门主，你到底多大？二十年前，我没听说你师父已收了徒弟啊……自我隐居以来，我这暗器，再未重现江湖，就算你能查到我的来历，顶多能知道我曾有独门暗器，又怎么能知道我暗器的名称？啊就算，是你师父在对我许诺之前，就曾对你讲过，那也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难不成，你还在娘胎里，便能记事？”
“爷爷的话，说大了些。”雪衣轻喟一声，道：“我师父既然从未对我们讲过那桩旧债，自然不会提到爷爷暗器的名称。我听来的消息，就只是这几年间的事罢了。爷爷是我天衣门的债主，雪衣身为门主，旁无杂事，只能比别人多转些心思，我曾专门查探爷爷的来历，若是竟连爷爷的暗器名称都不知道，那倒要叫人笑话了。”
这当儿，老车已搬来软椅，青衣也捧茶过来，老人接过坐下，见蓝衣和赤衣已跃出院墙外巡视，紫衣退回到雪衣窗下护守，再不虞门外会有人偷听，开口说道：“算了，不说闲话。总之，门主你的确很有些本事。你既然已接了我家这桩奇怪祸事的案子，那还是让老夫跟你从头讲个明白吧。”
“话说，老夫从十八岁起，就出来闯荡江湖，到二十年前，已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风头极盛。那时候，无论是谁提起‘地里王’活鼹鼠，哪怕我不在跟前，都立马会站起来，遥遥尊个礼。”老人侃侃而谈：“我本名就姓王，辈份高，年轻小子们抬举我，都叫我王爷。便是你们师父，虽然只比我小几岁，也称我为王叔。”
“不过呢，我虽有偌般大的本事，但走到哪里，别人都肯给我个面子，究其根底，还是因为我干的营生，是替人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所以江湖上的人，都不愿意无事招惹到我……门主，明人不打暗语，你当能理会老夫的意思吧？”老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