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孩子上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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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的经历

背着父亲灌输的这些沉甸甸的道理和鼓励,幼小的我很早就产生了想法,长大了去当供销社营业员,于是,开始好好读书。

我生于1960年9月。

1960年是老辈人记忆里的一个凶年。这一年,“大跃进”运动刚刚偃旗息鼓,但其破坏力仍在延续。

种个南瓜像地球,架在五岳山上头。

把它扔进太平洋,地球又多一个洲。

一头肥猪大又长,猪身横跨太平洋。

猪背可以降飞机,猪身成了飞机场。

……

这首曾经轰动全国的“诗歌”,足见当年的浮夸程度。

更有“大跃进”时期《人民日报》曾公然报道:“湖北麻城建国一社早稻亩产三万六千九百多斤。”

这是整个大跃进运动中宣布的中国粮食亩产最高纪录。可见“大跃进”时期浮夸风严重到何种程度。

也许是天人感应吧,1960年天象反常,入了春小旱接着大旱,夏粮基本绝收,秋庄稼根本不长。“三年经济困难”由此进入深度恐慌。

我在这样的时间出生,注定了起步艰难,流年不祥。

而我开始上学时,又赶上一场史无前例的社会大动乱。

1966年大学招生废止,高教崩溃。

我是1967年进张村小学读书的。

跟着农村中小学教育也被掀翻,整个现存教育体制被打得稀巴烂。教学内容走向极端的政治化、单一化。当时,小学开设五门课,政治、语文、算术、革命文艺、劳动。据说,中学也是五门,毛泽东思想教育、农业基础、文革文艺、军事体育、劳动。

一次次停课闹革命,荒废了学生学业,教学质量严重下滑。

父亲提醒,不管学校乱成啥,有书念就好。你们必须做到:不打、不抢、不偷、不停止学习,好好读书才是老本。

我很幸运,在我小学时,毛主席他老人家已下令“复课闹革命”,学校秩序有所恢复,教学内容也加强了文化知识。但我记得,上一年级第一堂语文,第一课内容是“毛主席万岁”,首先学会的三个字是“毛主席”。

万事万物,自有规律。不管当时多乱,传承几千年的中国教育根基深厚,一场狂潮难以动摇教育科学的本质。

1、2、3、4如何突出政治?加减乘除怎样与阶级斗争挂钩?

公式就是公式,定理就是定理,祖冲之的圆周率和“斗私批修”没关系;牛顿发现苹果从树上掉下来思考的是地球引力,而不是苹果是红是绿。所以,尽管学校也经常停课闹革命,请贫下中农讲村史、讲革命史,教学内容也一再鼓吹“阶级斗争”,但文化灌输、知识传导依旧占据着学校教育的主线。

因此,我在张村小学读书时期,还是学到了不少的基础知识。尤其数学一门,我兴趣浓厚,学得较轻松。当时,有上课,有劳动,有老党员讲革命史,有学“毛选”先进分子讲学习体会等等,无论如何,我没有放松学习。算术课的小数、分数,珠算加减乘除,我都学会了。语文课的字基本都认识,也背了不少毛主席语录,看了很多小人书,每次考试成绩还是满意的,名次也很靠前。

小学毕业,接着上了初中。

初中是按片划分上学的,开始划分到了史家七年制的学校,在那里上了一个多月,在史家上学就住在我大舅家。不知什么原因又划拨到了柿庄中学,随即我又到柿庄中学读初中,一直到初中毕业。上高中,不考试,是贫下中农推荐,我没有被推荐上。原因嘛,很简单,因我哥上过了高中,说是弟兄俩不能都上。当时推荐上的同学都入学报到上高中了。我真是着急,读不上书怎么办呢?晚上钻被窝里还偷偷流过眼泪。父亲也丝毫没有办法,只是一言不发。一天晚上,母亲突然发声了,说是母亲娘家有个近本家弟弟,在高平工作,我叫舅舅,妗妗在高平寺庄中学当老师,说明天柿庄一亲戚家嫁闺女,妗妗要来。我母亲说她要亲自见见我那妗妗,说说我读高中的事。当时我听了母亲的话非常高兴,但没抱多大希望。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主妇,一天学没上过,一个字不认识,与有文化又是中学教师的妗妗说事,我心里都觉得有点打战。母亲第二天见了妗妗,傍晚回来说让我等信吧,也就是事情如何,妗妗会捎来口信或书信。

这是母亲平生唯一说成的一件大事。母亲真把我上高中的事说成了!

两天后,妗妗捎来口信,让我到寺庄中学报到。母亲给我备了足有10多公斤重的行囊,是小米、玉米面之类的粗粮。第二天,父亲把我送到村口,这是我第一次走出柿庄。从海则翻山到高平釜山,再到寺庄,行程约20千米,走一路问一路,累了就歇,歇了再走。上午出发,下午到达。到了寺庄村,找到了中学。一进校门,碰到了一名女老师,我上前便问,刚开口,那老师就说:“从柿庄来的吧?”我急忙三言两语说了情况。原来遇到的老师正是妗妗,让我把东西放她办公室,带着我见了班主任报了到,然后就住在了妗妗家。

我上高中啦!感谢母亲用了她一生少有的果敢和智慧,把我送进了高中校门。

在寺庄中学领了新书,上了一个多月高中后转学回到了柿庄中学。

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

1978年3月,我在柿庄中学高中毕业。当时县里将想参加大、中专考试的柿庄、固县、胡底三乡当年毕业高中生,集中在柿庄中学办班复习。我参加了中考复习班,学习中考考试内容,在班里一直保持着第一的考试成绩。老师重视,自己也认真勤奋。在考前20天左右,县里来了通知,明确指出:应届高中毕业只能报考大学。7月份我参加了高考,没有考上。那年柿庄没有一个考上大学,包括往届高中毕业生。当时我面临两种选择:一是返校复读;二是回家务农。但在那时,家庭负担很重,家里实在太困难了,父母年岁已高,生活压力很沉重,尽管这样,我硬着头皮选择了复读。我返校不久,也就是9月的一个星期天,学校自雇的给我代物理课的老师,是“文化大革命”前老高中毕业生,他给我说,县里要考民办教师,问我去不去?并说先就业也是好事。我没多想,就跟着去了,而且我与我的物理老师居然都考中了。当时柿庄乡初选14人,一个月后又去端氏复试通过,经县、公社确认,我终于获得了民办教师资格,11月份我安排到本乡算峪小学当了民办教师。

一个寒风劲吹的冬日,我把首次24元工资交给母亲,父亲没有吭气,但我看到,已显苍老的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我揣测,父亲是满意的。尽管没有能到供销社站了柜,但总算有个吃饭的地方了。

有了这点工资,再加上哥哥也参加了工作,家里经济不再窘迫。1980年,柿庄联合学区,根据县局文件精神,选派我到晋东南地区教干校培训学习半年。学习结束,安排到柿庄初中担任初中教师。一年多后,即1982年7月,我报考晋城师范,当时同类考生500余名,我以第一名成绩被录取。1984年毕业,在城关初中任教,当了三年语文老师。

1987年,我通过参加成人高考,考进了山西大学,在教育系就读二年。

这是我的最高学历。

回顾我的求学之路,可谓坚持不懈,漫长艰辛。

我深深领悟到那句老话——知识就是力量。人生有许多机会,但只对有准备的人起作用。一个人的阅读量、拥有的知识量,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他良好人生价值观的形成,甚至决定了他的生存质量。当我把这一硬道理施之于两个孩子的教育与培养,果然也有成效,确实促使了他们的自觉学习和不断进步。

在山大期间,按设置课程,我较系统地学习了教育理论知识,阅读了一些关于教育专业类的书籍,对教育有了更新的理解,理念得到升华。

1989年6月,我从山大毕业,调到了县教育局当干事。

1992年7月1日,当我站在鲜红党旗下庄严宣誓,成为中国共产党一名党员时,对党忠贞、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成为我人生的使命。

一天早上我晨练后在街上散步,忽然看见政府门上贴着告示,招录秘书。再看时间,离报名截止只剩三个小时。我当时并没有清醒认识到这是又一次转变自我发展的机会,只是拔步就去找政府办一位副主任问情况了。副主任好脾气,说,不误,去报吧!就这样,一上午连报带考,居然被录取了。哈!当我带着惭愧去跟时任局长汇报时,他宽厚地笑了,说,放你走我不舍得,但不能阻你前途。去吧,年轻人,到了政府好好干。

此后的十多年,我都没离开县委大院,担任过领导秘书,县纪委副书记等职务。

2007年7月,组织调我到教育局任局长,把千斤重担搁我肩上。我有压力,但也欣慰,因为我真正地回归了本行,有机会重拾大学教育系授予的学识,在繁忙的行政工作间隙,联系全县教育实践,对中小学教育、管理及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准确把握,进行研究、改进,针对实际提出了“安全、稳定、秩序、质量”的工作思路,稳步推进全县教育事业的发展。

当我把这些可遇不可求的丰富经历、体会、心得带给家庭,自觉或不自觉地影响、促进了孩子们在学业上一路前行,不断攀登高峰。

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