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生之肉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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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恶狗来袭

黑仔的爱情、小尖耳的苦恼,像是平淡的流浪生活中的时不时卷起的小水花,看起来有点苦涩,细想却有趣之极。日子如果一直平静地过下去也还算好。可是,意外来得太快。

那年夏天,极其炎热的一个傍晚,一只恶狗出现在狗场。他在军团狂奔、吠叫,叫嚣着称,“我是白虎,这块地盘是我的,以后你们都得听我的!”白虎浑身白毛打底,黑棕色的条纹,看起来像只白色的老虎。老虎——凶猛的动物。我怎么知道老虎这种动物的?那是某次翻垃圾时候,见到的一张挂图。我还问过小尖耳,“怎么会有这么大只的猫?没见过有人养过啊!”“那是老虎,笨蛋!听说,很凶猛。”那时候,我还羡慕小尖耳,他懂得好多。那只老虎巨大的身躯覆盖着褐色黑横向条纹,威风凛凛,目光凌厉,长着血盆大口,好像在嚎叫,光是看着就能让我不寒而栗。

白虎看起来比那只虎还要凶猛,眼睛里充满血丝,恶狠狠地盯着大家,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他进军团的时候,大家都在户外乘凉。他的叫嚣引起了所有狗的反对。很多狗一起朝着他吠叫。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就跳进狗群,咬死了一只强壮的中年狗。稳、准、狠,没有一丝犹豫。那只狗四肢卷曲着,翻着大白眼,脖子汩汩往外冒血。当时我的脑子嗡嗡的,那血腥味一个劲往鼻子里窜。所有的狗都惊呆了。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大家第一反应就是跑。白虎的速度太快,他挡住了大家的退路,“站住,不站住的,就准备随时遇到我被我咬死吧,不但咬死,还要吃掉!”他当着所有狗的面,吃掉了那只刚被他咬死的伙伴。他的牙齿锋利至极,恶狠狠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的眼里,充满了仇恨。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心中一阵恐慌。我急忙避开他的眼神,低下了头。

所有狗都站在那里,安静地听他训话。他要求所有的狗都必须听他的,所有的狗都必须上缴食物来供养他。他说他是斗狗冠军,咬死过无数只狗——无数只跟他一样凶残的狗。

从那以后,我们能做的只能是保持沉默。那段日子,整个军团被一团恐惧的气氛包围,狗狗自危。白虎总是不时的怒吼,响彻整个军团,时不时有狗被他咬死。没有太多的原因,要不是食物不合胃口,要不就是他心情不好。没有第三种原因。

我们按小组轮流上缴食物,所有的狗都很奋力寻找好的食物。那是夏天,食物极易腐败,寻找好的食物是一种碰运气的事情。好的食物上缴上去的时候,大多会因为天气的关系,变得腐臭。那时候,白虎就会咬死那只上缴食物的狗,把那只死狗当作当日的晚餐。我们几乎每天都在目睹狗吃狗的残忍画面。我们几只狗那段日子总是围在一起,惶惶度日。我总是做噩梦,梦见鲜血淋漓的死狗,梦见白虎咬着死狗,凶神恶煞地看着我。不止是我,小尖耳、风火轮、黑仔、闲闲、赖皮、大卫都一样。很多狗狗白天觅食,晚上不归了,想要脱离白虎管控的流浪军团。

有一天,大卫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白虎已经疯了!”

大意听我讲到这儿,说,“是的,同类吃同类,终归会疯,比如,牛吃牛得疯牛病,猪吃猪会有猪瘟。”

大卫说他得去找老蔫想想办法。在我们寻遍整个军团,却不见老蔫的影子。

第二天,在我们准备出门觅食的时候,看见老蔫摇晃着身体缓慢地挪动,他身后跟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背。

老蔫说那是他的朋友——猎风。

黑仔很是激动,“传说中猎风?警犬猎风?”

“警犬?警犬是什么犬?”我第一次听说“警犬”,他们经常说自己是什么品种,我都弄不懂,那警犬是什么品种?

“警犬就是警察养的狗,用来帮助他们维护人类秩序和捉拿罪犯的。”大卫那一刻无比骄傲和自豪

“警察是什么?”我这一问把所有的狗都问懵了。

大意说,可能、大概、也许是因为我缺乏生活常识吧。

常年跟人生活在一起的狗,对于人类世界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然而,作为一只流浪狗,还是半路出家,从狗场逃出来的狗,的确对于人类世界知之甚少。我一直致力于过一只城市流浪狗的生活,却从未对人类世界进行仔细观察和了解。

好吧,我现在知道警察是什么了。人类职业的一种,人类社会是分工合作的,所以分为不同的工种。之所以有分工,是因为人类社会的高速发展。扯远了,赖皮跟我解释了好半天,我的理解就是:警察,主要就是维持人类社会和平、稳定的一种力量,当然他们的警犬呢,就是他们训练出来,有特殊技能的狗。如果理解有误,那就请见谅。

“什么特殊技能?”我对于是否有能有狗制服白虎,心存疑惑。

“比如:打架!”小尖耳呲着牙,对我大叫,“来呀,你个小兔崽子,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小尖耳越说声音越小,估计是突然想到白虎,又开始害怕了。

后来,大意跟我说,“其实,除了流浪狗,宠物狗,还有职业狗,比如:警犬、导盲犬之类的。人们训练他们来为人类服务。”

我问大意,是不是所有的狗都有机会当上职业狗。大意说职业狗是被人类挑选出来的,除了品种规定以外,还要看天赋、性格之类的。我的理解是要想当上狗上狗,不只是努力就可以的,出身,是的,出身很重要。大意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其实,我想我的狗生没有太多的技术,可能最多都是运气吧!

猎风对于我们的谈话有些不耐烦,“好了,伙计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我们聊点正事吧!”

在猎风走近的时候,我才看清楚,猎风看起来比大卫还要老一些,耳朵下垂,嘴角下垂,可是满脸的严肃、挺直的身板让我肃严起敬。没有哪只老狗还像他那样地威严有力。或许是年纪大了,那样威风凛凛地站着,后腿竟然微微颤抖。

“你们去吧,我累了!”老蔫说着,在墙角趴下来。

我们几个把猎风带到了处墙角,墙角边上有一个大的垃圾堆,应该是一个隐秘地点。猎风没有提出疑问,看来是对地方表示满意。

“我听说有只叫白虎的家伙咬死了不少狗,就过来看看。”猎风边说边蹲坐下。“如果再这么下去,你们流浪基地会保不住啊。这个地方是老蔫一生的心血,如果随着白虎闹下去,很多流浪狗只能在城区各个地方逗留,搞不好又得掀起城市打狗运动。”

可是我们怎么把白虎制服呢?

“白虎是什么来头?”大卫问猎风。

猎风叹了口气,“白虎,是一只斗狗!”

“什么是斗狗?”我很好奇。

猎风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斗狗,就是专门训练来跟别的狗打架的狗。白虎,生下来就被人当作斗狗养。斗狗这件事本来就是违法的,是不被允许的。有些人就偷偷养,偷偷斗。这个打架不是一般的打架,上了场不是活着下来,就是死了被人拖下台。为了活着,就必须凶狠。白虎是蝉联三年的地下斗狗大赛冠军,你们可以想想他咬死过多少狗才能活下来,拿到冠军的。据说他是在一次警方打击斗狗的的行动中逃出来的。”猎风看了看远处,接着说,“这家伙内心是充满仇恨的,在仇恨中长大的,跟他讲不了什么情谊。”

“那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小尖耳很是着急。

“我现在年纪大了,跟他面对面对决,一点胜算都没有,我们得想办法智取。”我觉得猎风是一只聪明又理性的狗。

我们当天晚上出去游荡,把明天决斗白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希望那些出走的兄弟们能回来助力。

第二天一早,一小波一小波的狗兄弟回聚集到军团。

那天早上太阳闷闷地出现在阴云背后,整个世界像个闷炉子,而我们就是那闷炉里被闷烤的狗。我们的身体和心理都处于一种闷烤中,压力极大。

我们忐忑地站在猎风身后,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气压很低,压得我们喘不动气。猎风嘶哑着嗓子,站在白虎的窝前大叫,“白虎,你这只疯狗,你出来,我俩斗一斗。”

白虎从窝里钻出来,看了看猎风,狂吼到:“老家伙,是找死吗?我成全你。”正说着,白虎就“唰”地一下子从窝里冲出,朝着猎风飞奔过来。猎风一闪,白虎的爪子从猎风左边身体上划过。因为厚重的毛发,看不清楚猎风是否受伤。躲过白虎的猎风稳稳地站在地上,但是我看到他的后腿在轻微打颤,尽管他已经尽力在控制,保持稳定。猎风神色严肃,露出白色的狗牙,朝着白虎低吼。白虎迅速调转方向,低声怒吼,又向猎风飞奔过来,猎风转头就跑。白虎紧跟其后。猎风跑着跑着就迅速调转方向,这样每次白虎只能够着猎风的尾巴。白虎屡次受挫,变得愤怒异常,加快了追赶速度,一个箭步飞扑到猎风身上,猎风快速躲闪却也来不及。白虎扑在猎风的右后腿上,迅速咬了上去。猎风哀叫了一声,回头咬住了白虎的耳朵。白虎一吃痛,松了嘴。猎风迅速抽离,拉开与白虎的距离。猎风的腿在淌血,白虎的耳朵也是鲜血淋漓。白虎是彻底愤怒了。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这句话对于狗同样适用。原本相互对视,猎风突然又转身奔跑,做出想要逃跑的架势。白虎发疯似的追赶,猎风迅速钻进了垃圾堆的一个大洞。白虎穷追不舍也跟着钻了进去。我们知道白虎落入了我们提前布置的陷阱。他飞扑进了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大网里——黑仔一只潜伏在垃圾堆后,待猎风穿过洞后,黑仔立刻拉下大网,正好可以兜住失去理智、追上来的白虎。这时,我们集体飞奔过去,把装着白虎的大网拖了出来。白虎在网里挣扎怒吼,试图咬断绳索。

“大家都别看了,一起上!”这时,猎风对着所有观看的狗大叫。

所有的狗一齐冲上来,“对,摁住他,别让他动了!”各种狗都在叫,听着听着就觉得声音不对了,白虎开始凄惨地“嗷嗷”哀嚎。“别咬,别咬!”猎风发现情况不对,跛着脚颠过来,想要阻止大家。等他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白虎被活活咬死了。有的狗正在啃他的肉。

“他能吃我们的兄弟,我们就应该把他啃了!”一只正在嚼着肉的狗恨恨地说。

“对,对,我们把他吃了!”不等猎风说话,一群狗扑向白虎的尸体。我们来不及阻止,也阻止不了。仇恨是个可怕的东西,难以遏制。那时候,我以为白虎最坏的下场也就是死,我没想到他会被众狗分食。这是我一生看到的最惨烈的死亡——最后的他只剩下一堆皮毛,白骨四散。猎风目睹着这一切,他也没有料想到是这种结果。后来,猎风喘着粗气跟我们说,“他们都疯了,你们好自为之吧!”,便离开了。

那一整天,我们几个待着一起喘着粗气,一言不发。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可怕!

晚上,天空像撕开了口子,哗啦啦的大雨从天空中倒了下来。低气压一下子被冲散。我们几个冒着大雨,把白虎剩下的皮毛和白骨埋在了垃圾站的角落里。大雨好像冲刷掉了一切,那是一段恐怖到让人心慌的记忆和那压得我们喘不上气的空气,好似一瞬间烟消云散。埋葬白虎算是给整个恐怖事件画上圆满的句号,我们借此安慰自己。

有些狗觉得我们过于仁慈,“他吃我们同伴的时候,你们没觉得残忍?”我跟大意说,整个事情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反应,残忍的开始又残忍的结束。对整个事件的感觉太多了,所有的感觉杂糅在一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恐惧?残忍?血腥?来不及细品就结束了,留下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用句话来说,就是我开始怀疑我的狗生了。如果说人杀狗,然后吃掉,是因为他们处于食物链的顶端。那么狗吃狗呢,同类相残又该作何解释。

不久之后某一天,卧在军团门口的老蔫跟我说:“你跟你的小伙伴们找找猎风吧!那天他走的时候,情况不是很好。我怀疑那老家伙死在某个地方了!”老蔫的预感是准确的。我们最终在一个杂草重生的野地里,找到了猎风,他的身体发出恶臭味儿,身体高度腐烂,蛆虫爬满了他的身体啃噬着他,一堆苍蝇围绕着他打转。“至少他死前是不寂寞的,还有苍蝇陪着他!”大卫是笑着说的,但是眼里噙着泪水。一个英雄,一只警犬——立下赫赫战功的警犬,最终死在无人知晓、也无狗知道的地方。我们把猎风埋在他死去的地方,我在埋葬他的地方放了一只小黄花和一支狗尾巴草,我想他会喜欢的。有一天下雨,不用觅食,我就去找老蔫闲聊。听他讲了猎风的故事。猎风一生下来,就被挑选上,经过各种刻苦训练,当了警犬。“什么训练?”我很好奇。老蔫说,他也不清楚,据说非常艰苦。后来猎风被警察带着执行各种任务,立下了赫赫战功。

“他有很多勋章,他在任务中抓过坏人,救过警察。他是一只了不起的狗。很多人知道他,很多人喜欢他。他的后腿在一次任务中被伤,一直没怎么好,后来就退休了。”

“退休?”我不解。

“就是什么也不干,被人养着。他是一只有身份的狗,过得是安逸的退休生活。”老蔫说,“大概是那种生活挺沒意思,他就逃离了。他也成了一只流浪狗了。”

自由,所谓的自由。狗一旦脱离了人类世界,就变成了一只流浪狗。在人类世界里,狗一直被人类所挑选和掌控。猎风和白虎,看来都是被挑选的,表现杰出的狗。一只做了警犬,充满正义感;一只做了斗狗,满身戾气和仇恨。

截然不同的狗生,猎风也好,白虎也罢,好似都是人类的掌控。我们只不过听从人类的安排和摆布。比如我,我是一只肉狗,一出生就被人类所标注。

我们都想着逃离,试图做一次自我掌控,但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事情虽然过去,有些狗却变得焦躁,半夜嚎叫的,打架斗殴、争抢食物……军团也不似往常那样平静。

我们这几只选择了沉默。我们还得继续活着。我们相信时间是一副良药,能带走哀伤和忧愁,能带走恐惧和不安,能让不好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