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见证大死亡

第二天一早上，早饭时间，一群狗又开始为争夺食物开始打架。圈里一片狗吠声，有只大狗被惹急了，到处撕咬，好几只小伙伴被咬伤，绝望地惨叫。我带着小尖耳慢慢靠着墙角，找了一个角落躲起来。这时，从大门那里进来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徐站长来不及进围栏拉架，去门口迎接警察。

那两名警察一见围栏里狗在吠叫打架，就皱紧了眉头。这时，警察身后走来两名穿白大褂的人，警察开始跟徐站长说话，然后徐站长带他们去看那只被隔离的黑点狗。满院子狗吠声，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我又看见白大褂指着我们在说些什么，徐站长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后来徐站长在狗群中看到了我，示意我走过去。我迅速站起身，挤过拥挤的狗群，沿着大围栏，朝着围栏大门的方向走。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大围栏的打架变得异常混乱，那只大狗像疯了似的，到处撕咬。狗们都四处乱窜，很多狗都挤在门口想要逃走。我和小尖耳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到了大门口。他们在大门外放了一个小型狗笼，正对着狗圈门口。可是狗圈的门，他们却始终不敢打开。我突然明白，他们只能放我和小尖耳出去。我和小尖耳只能站在狗圈门口耐心等待。徐站长让我们等会儿再等会儿。她怕我们着急，怕我们放弃。

突然间那只发疯的大狗直冲狗圈门口奔来，那些站在门口的狗一哄而散。那只大狗咬住了一只小型狗的耳朵，那只小狗“嗷嗷”大叫，尽力去躲闪。小尖耳那一刻也吓得赶紧跑开。那只大狗一转身，只有我被他堵在了身后。我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他看到我。他的尾巴在我鼻尖上扫来扫去，弄得我很难受，我强忍住喷嚏。所有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似的，怕引起了疯狗的注意。

这时，大门的下方的小门打开了，我呲溜一下，用了这一辈子最快的速度钻了出去。在我钻出来的那一瞬间，那扇门就迅速关上了。可是关门的声音惊动了大疯狗，他转过身来，对着狗圈门狂叫不止。

我站在狗笼里，眼光在混乱的狗群中寻找小尖耳。小尖耳在混乱的狗群里东躲XZ，来不及找我。徐站长把我从笼子放出来，两个白大褂先是看了看我脖子上的牌子，又把我从头到脚检查了两遍，“没问题，身上没有伤，有防疫牌，可以隔离观察一下。”说完，他们站起身来，跟徐站长说：“这只狗可以隔离观察一下，其他那些，基于安全考虑，防疫部门的要求是必须全部处理，毕竟都没有打过防疫，潜在危险比较大。”徐站长没有说话，蹲下身来摸了摸我的后背，把我送进狗笼子。整治流浪狗的运动都整到这里了吗？我们会怎么样呢？我不禁有些担心。

“这只狗看起来不行了，要死了！”白大褂指着另一只笼子里的黑点狗

我站在狗笼子里，远远地看着黑点狗。他开始趴在地上残喘，有些莫名地悲伤。他开始还粗粗地喘着气，后来浑身抽搐，再后来慢慢地呼吸着，呼吸着，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听不见了。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道阳光洒在他身上，刚才还一身灰蒙蒙突然变得异常耀眼，柔顺闪亮。这就是死亡。我看过老四濒临死亡，但是这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从活着到彻底没有气息整个过程。跟老四比起来，最后的黑点狗算得上死得还算漂亮。突然间，有种无力感爬上心头。

我趴在那里，心里特别难过。但是我不知道让我难过的事情还在后面。

太阳从昏黄变得耀眼的时候，来了一群穿白色大褂的人。他们用一只奇怪的工具，对准一只狗，那只狗就立马到下了。越来越多的狗倒下，刚还在吠叫的狗群变得异常恐慌。我看见小尖耳在围栏里到处找我，叫着我的命字，“小白，小白！”我大叫回应他，他循声回头看我，就在那时，他倒下了。我拼了命地大叫，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应我。那一刻，我觉得他死了。我跟大意描述的时候，大意说：“应该是麻醉枪。”那些狗躺下了，却依然在呼吸。“对的，麻醉的作用只是让动不了，感受不到疼痛而已。”这也是大意告诉我的。开始的时候我是很害怕的，所有的狗都躺在地上了。我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激动，我这时才发现，他们都有呼吸，像熟睡时一样。这时，我有些安慰，原来是我想多了。人类只是想让他们睡觉而已啊。我跟大意说过，我从那时起觉得人类还真是聪明。大意说，“所以他们能操纵世界！”

然而，下面发生的让我始料不及。

那些白大褂的人走进狗圈，给每一只狗注射药物。他们提起那些狗的后颈部，把长长的针插进去。我知道那种感觉，有一些刺痛，但是可以忍耐，凉凉的药物进入体内，通过循环到达身体的每一处。我开始庆幸，我们是生病了，所以才需要治。对的，就是治疗，像那时我在宠物医院那样。

可是，后来事情不对了。所有的狗几乎都是抬起头抽搐了几下，然后一头栽在地上没了气息。跟黑点狗比起来，这些狗死得相对安详。大疯狗最后还有一丝无力挣扎，这些狗连死亡要来了都不知道，死得前那一阵抽搐，不是挣扎，更像是在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看着一院子的狗，不对，一院子的狗尸体，我不禁心头一惊。

大意说这就是安乐死。大意还告诉了我一个词“横尸遍野”，对，就是横尸遍野的感觉。

那些跟我一样活蹦乱跳的狗，就这样躺在我面前了，毫无呼吸，任人宰割。

我想起了，我的肉狗伙伴们的死亡，挣扎的、无望的、痛苦的。这些“安乐死”的狗是不是相对幸运一些呢？如果说是幸运一些，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从未面对死亡，也没有什么可选择或者准备的，当然也没有恐惧。

死亡是有准备得好，还是毫无防备得要好？面对死亡，我希望是怎样的呢？我问过自己，可是没有答案。是对自己的死亡了然于心还是即使死亡靠近我还一无所知，哪种方式让我感觉更好？

这种想法让我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死后还会有感觉吗？

大意说：“死后有灵魂。”

“灵魂是什么东西？”我问大意。

“大概我死之后才知道灵魂是个什么东西？”大意笑着说。

眼睁睁看着的这一场大型死亡，我心灵深处在颤栗。害怕，是的非常害怕！我不自觉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冒出了极其不愉快的想法，我们的生命是掌握在人类手里的。我们遇到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我们会有什么样的狗生，就会有相对应的死亡。

人类决定了我们的生死，不但决定了我们的生死，还决定我们的死亡方式。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什么自由？什么狗生？什么想要努力好好活着？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命运，对，这就是大意说的命运。

见证如此大一场屠杀，我只能乖乖趴着，等待命运的主宰。我放弃反抗。

那一天，在把所有的死狗装进笼子运走的时候，我看见徐站长推了一个小车，车上也全是死狗，那是昨天进了楼里再也没有出来的那些。那些满院子狗都羡慕的，那些也自以为幸运的狗只不过是早死了一天而已。我看到了风火轮，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个小车上。

“这些狗，一起处理了吧！”徐站长沙哑着嗓子对着那些白大褂说，徐站长虽背对着我，我明显感觉她的肩膀在轻微得抖动，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越来越困惑，徐站长在我看来太矛盾了，一个爱狗的人，一个为狗哭泣的人，可是小尖耳和风火轮是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会死掉。我越来越看不透，甚至开始觉得徐站长有些可怕。

徐站长转身看着我，笑着跟我说：“好医生马上就会过来，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听到好医生会过来，我又充满了希望，好医生一定会带我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谜一样的地方，像似狗间地狱。我祈祷好医生一定不要带西西来，这种地方，她还是不来的好。

没多久，“好”医生就来了，谢天谢地她没带西西来。好医生看着满院的狗尸体，也是一脸震惊，她跟徐站长边聊边进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好”医生出来看我，跟我说：“你要乖乖的，你马上会有新主人了哟！”说完，她就离开了。我满新欢喜，以为她会带我出这个鬼院子。结果，她就自己走了。我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叫了两声，她只是回头看了我两眼，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