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颂做作业一向不大积极，不过人情世故倒是摆弄得很熟练的。这一点父亲林曲十分引以为傲，他常说，“有种出种。”一开始林颂林绥是听不太懂的，不过每次林曲都会在说完这句话后补上注解，“‘有种出种’是什么意思你们不知道吧，哈哈，意思就是说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父亲通常说这些都是在饭桌上，尤其是端起老酒杯，更是说的停不下来了。那些鬼啊神啊的神话，也是在饭桌上传出来的。林曲没读过几年书，勉强把字识透。他的小学同学，一个读到了博士，成了一个医生，用林曲的话来讲就是“书呆子”。“他呀，就是个书呆子，每次我们几个人喝酒，他一个人闷在那里低着头，直顾着自己喝，喝么喝的烂醉，哈哈，酒闷子一个！”每次听到这里，林绥和江红就要反驳他的知识无用论了，越是反驳，林曲越要说，尤其是喝了点酒以后，“读死读活也才赚了几块钱，还是泌尿科的，就是通下水道的啦…”林绥听不下去了，翻下一个白眼就下了饭桌，江红又似有似无地说了他几句。林曲思想的确深遭封建的侵蚀，虽然他通常嘴上说着要好好读书，不过林绥明白，他从心底里并不这么认为，也并不觉得，智商、知识有多少大的用处，顶多是会多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人开心。也许是强烈的自尊让他难以承认没有读过书的缺陷，因此他有时贬低读书，有时又激励林颂好好念书。

至于林颂么，还是躺平的状态，大约只听进了情商高、会说话这类的教导。季芬对她的学习态度常常不满，经常与姐姐林绥和其他同学比较。不过林颂的回答也很是清奇，“我又不是读不好，只是不想读；那些读好的人多少累呀，我才不想这样呢…”“哎呀，那你是…啧啧。”季芬也没预料到这样的答案，只能不住叹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走到林绥房间，重述林颂的“金句”，林绥作为一个“过来人”也只是笑笑，深知读书的痛苦，更加不愿逼迫妹妹如此。

父亲最喜欢在饭桌上讲故事，有的是两姐妹爱听的小故事，有时讲朋友的琐事，大多是古早的回忆。“阿铁你们还晓得伐？以前小绥每天叫他的。他昨天又来问我借钱了，每次都编好一大堆理由，上次问我借的三十多万都还没还过嘞，这次不借给他了，他又来装可怜了。”林曲年轻的时候经常与阿铁伯伯吃饭麻将往来，林曲总是这样叫着，林绥自然也跟着叫，具体这个阿铁是什么样貌的，林绥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他穿着一条西装裤系着一条皮带，正中央一个银色的皮带扣子，腰间别着一串钥匙，是中年男人的标配，脸呢大约是个姜黄色的轮廓，五官很糊很糊，像打了马赛克，完全看不清。“他为什么要那么多钱？”江红问出了林绥的困惑。林绥期盼着能听到一些好的答案，毕竟作为童年回忆的一部分。

“我怎么知道！估计又是赌博吧，他每天搓麻将啦！”林曲摇了摇头，咪了一口白酒，“以前我、阿铁还有小景哥几个每天凑在一起打麻将的啦，阿铁打麻将技术不好，每次都数他输掉最多。”

“那他还要打啊？”林绥不理解。

“那他喜欢打嘛…”林曲夹了一棵芦笋放在嘴里嚼了会儿，又抿下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