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阿铁跟林曲认识了有三十多年了，林绥预产期到了，还是阿铁送江红到医院的。

“预产期都过了好几天了，你妈的肚子还没有一点动静，痛也不痛，动也不动，人家邻居说‘阿红哎，这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预产期都过了好些天了。’说得我们吓死了，第二天赶紧去。”季芬躺在按摩椅上说着。

“为什么预产期到了还不生？”林绥问。

“噶我咋知道啦？问你自己哎！那天你爸爸驾照还被吊销了，出什么事情倒是忘记了。”季芬啧了一声，眼睛眯成一道线努力回想着。她打成一团的皱纹好像也在用劲，拼命从脑海里捞出回忆。

“记不起来了，反正最后就是这个阿铁，给你妈送到医院去的。”

“然后呢？生出来了么？”明明是生自己，林绥却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没有，医生说肚子没痛不用住院的。”季芬叹了口气，似乎在为二十年前的虚惊一场感到不满。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跟你妈又去了一趟医院。”季芬继续道。

“准备生啦？”林绥似乎很期待自己的降生。

“没有，肚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医院呆了几天以后，医生都等得不耐烦了。最后说，剖剖出来算了。这还是当时妇儿医院那个医生说的”，季芬从按摩椅里抽出手臂，挠了挠头，“你们俩姐妹都是这个医生接生的，晓得伐？”

“后来真的剖出来了吗？”

“当然真的剖出来了！刚从产房抱出来，我看了一眼，眼睛睁得老大的，额头上还有四五道皱纹。”季芬笑着说。

“为什么会有皱纹？”林绥不解，原来自己脑门上的皱纹从出生就已经有了吗。

“我说是小老太婆转世了，估计是过预产期好久了，眼睛才会张那么大，一点都不怕的，哭也不太哭。两个拳头攥得老紧了，在前面舞来舞去，那么多生人来看她也不怕的。”季芬越说越带劲。

“你刚生出来的时候就很白，不用说脸，全身上下都白白的，干干净净。有一次你要洗澡，抱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黑黢黢的小孩子，我跟你妈一看，马上说‘不是的，你们抱错了’，哎呦，那个小孩真的黑噢！”季芬说着把按摩椅靠背竖起来了一点。

“以前你奶奶那边的亲戚来看，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白，这么干净的小孩子。”

林绥听到这里，嘴角也浮现出一丝丝的微笑。

“哎呦，一晃你看看，现在都长这么大一个了，都要抬去了咯（宁波话：嫁人），这多少年过去了啦？二十年了都已经。日子过得是真快啊，一眨眼的时间。那我们是老了啦，哎…”季芬叹了口气。

“好了，去烧饭去了，不跟你讲嘞，等会吃饭来不及了要。”季芬把按摩椅背完全竖起来，发出嘀嘀嘀的声响。

林绥朝外面看去，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大剧院的外壁的霓虹灯已经早早亮起，跟桥上的路灯交织在一起，把木讷的江水也衬得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