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绥的印象里,江红发过最大的一次火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江红几乎当着女儿的面大骂林曲。八岁之前的林绥几乎是不记事的,在她模糊的印象里,那晚爸爸没有回家,本以为只是出去应酬半夜才能回来,没想到到了第二天还不见爸爸的人影。
“妈妈,爸爸去哪了?他一晚上都没回来吗?”
江红紧绷的脸就警示了林绥不要再继续问下去,接下来的每句话,林绥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成为江红的出气筒。江红是个超级急性子,跟外婆李季芬一样,只是脾气更加暴躁一些,林绥看来,她就像个定时炸弹一般,自己呢就如寄人篱下一般,每说一句话都要看看她的脸色,因此她能敏锐地捕捉到江红的任何一个微表情,她的脸色稍变,就意味着自己要如履薄冰起来。
也许正是因此,她成了一个典型的社恐,不敢上课回答问题,不敢上台演讲,不敢一个人去餐厅吃饭……哪怕长大之后,也尽力逃避着一切社交,畏惧与半生不熟的人客套地攀谈,厌恶酒桌上的谄媚逢迎,憎恨所有要公开发言的活动;比起滔滔不绝的表现者,她更喜欢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同时时刻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动作;不会在公众场合做出判断和评价,即便心如明镜。她就像只刺猬,胆怯地蜷缩角落。
“叮当,叮当。”挂在门口的风铃响了,林绥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江红,跳下早餐椅,穿过客厅,跑向门口,果然,是爸爸回来了。林曲似乎也已经想象了一夜没回家的下场,换上拖鞋后蹑手蹑脚地走向餐厅。林绥跑到了客厅坐了下来,她似乎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她不想被殃及。
不出所料,餐厅里传出了江红尖锐的骂声,“你还知道回来啊?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啊!”
“小景哥离婚了,心情不好,让几个兄弟在酒店陪陪他…”
“他离婚了不用回家,你也离婚啦?老婆孩子都不管了是伐啦?”
紧接着又从里面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林绥好奇又畏惧,心想,这打起来了吗。
…
每次江红一骂人,音调就会提高八度,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听起来刻薄又刺耳。
等江红一顿发作完,黑着脸出来的时候,林绥趁机溜了进去,假装跪在椅子上倒杯水喝,偷偷看向挨骂完的林曲。没想到林曲也朝她看来,还嘿嘿一笑,林绥不禁也被逗笑。这一点林绥是很佩服他的,无论跟江红吵得有多么不可开交,在女儿面前还是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更不会迁怒于女儿。林曲又背过身去,手在捣鼓些什么,林绥跑过去一看,原来刚才的咣当声是放杯子的玻璃橱窗发出的,只见湖绿色的玻璃里渗出两条深深的裂缝,像参天大树的根系,由粗到细,蔓向大地的边缘。林曲呢,正在笨手笨脚地用双面胶粘住玻璃,男人就是男人,不管多大都不能正确地使用双面胶和透明胶,白白的双面胶粘在透明的玻璃上,就像打了补丁一般,丑极了!
“这怎么碎了啊?”林绥明知故问,她想知道妈妈是怎么把玻璃敲碎的。
林曲又是嘿嘿一笑,指了指头。林绥的脑海里立即脑补出了刚才的画面,江红揪着林曲的头发大声质问着,林曲不敢还手拼命挣扎反抗,无意中头敲到了旁边的橱窗,见玻璃碎了,江红才慢慢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