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旅馆:人生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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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师

有心理学家说过,我们最深的伤痛与我们的最大的天赋紧密相连。伤痛经常限制了我们的现在和未来,就像皮肤的伤口会增生,长出扭曲的疤痕,但是一些因为幼时社恐备受嘲笑的人,因为更多的时间与自己在一起,因而能更敏锐地把握情绪,成为更好的艺术工作者或领导者。

茉莉是个高度敏感的人,特别善于观察人的细微表情。她能从你说话声音的高低、腔调的变化,甚至一个眼神,猜到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正在想什么;她能从几个人吃饭时的互动,知道谁与谁关系亲近。当一男一女从她身边路过,她能迅速判断两个人是热恋、疏远,还是偷偷地幽会。她最喜欢玩的游戏是猜丁壳,因为她总能预先猜到别人第一次出的是石头、剪刀还是布。

她习惯揣摩别人的心思,总会想方设法地讨好别人。本来她在公司的人缘不错,却有个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新来的经理。经理不太吃她这一套,对她向来不假辞色。同事们见风使舵,渐渐地开始疏远茉莉。敏感的人大多容易高度紧张,经理坐在茉莉的后面,她总觉得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审视她。经理咳嗽一声,她都会胆战心惊。

茉莉不仅对人敏感,还对气味特别敏感。她能闻到办公室里每个人新换的香水味,闻到别人沐浴液的味道,甚至能闻到地毯和壁纸发出的酸味儿。总有人在楼层的公共卫生间里偷偷抽烟,虽然公共卫生间离她的座位隔着几道门。从去年开始,茉莉每天上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最喜欢的精油滴入扩香机,香气袅袅升起,虽然各种味道依然存在,但茉莉却慢慢发现,那个让她紧张的经理似乎与她隔离开了。精油的气味似乎能屏蔽她不喜欢的人。

那天,精油快用光了,茉莉下班后特意去商场的专卖店买精油。售货员看见她,照例向她介绍新产品,而茉莉也照例只选她最喜欢的精油。第二天上班,茉莉打开精油的包装,拧开盖子,她敏感的鼻子发现精油的味道与以前的有些细微的差异。差异虽然小,茉莉却觉得很大。就像你闻自己的脚只是觉得有点馊,而猫闻了却会呕吐。茉莉想算了,像她这样的人最讨厌惹麻烦,她一想起售货员那不高兴、使脸色的样子,就仿佛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

新的精油让茉莉一整天都不自在。她还是去了专卖店,直接问售货员精油里的薰衣草是不是换了产地。售货员说没有啊,两个人正掰扯的时候,店长来了。店长叫王焱,她奇怪地问茉莉怎么知道薰衣草换了产地。茉莉分析说,这精油是由甜橙、洋甘菊、尤加利、薰衣草几款单方精油复合的,其他味道都没变,只有薰衣草的味道不像以前那么甜了,所以她判断一定是薰衣草换了产地。

王焱惊讶起来,原来的薰衣草是欧洲的,最近因为价格上涨,所以换了新疆的。他们的调香师认为两者的差异只有千分之几,人的鼻子不可能分辨出来。王焱说可以给她退,但茉莉想了想,还是买了七八瓶单方精油。

王焱问她买单方精油干吗,茉莉说,她可以调配出跟原来一样味道的精油。王焱半信半疑,这些单方精油没有一个跟薰衣草相似,怎么调配出薰衣草的味道?她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调配出来,一定让我看看。”

那是茉莉第一次自己调配精油,她以前从来没做过,完全凭想象和对香味的记忆。她每次去精油店,售货员都给她闻小样儿,她只闻过一次就能记住它们。所以她只调了两次,就配出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味道。茉莉特别有成就感,马上给王焱打电话,两个人约了周末在咖啡馆见面。

见面时,王焱把茉莉调配的精油涂在手上,认真地闻了闻,她没法分辨原来的精油和调配出来的精油有什么差别。茉莉说当然了,我都分辨不出来,你肯定也分辨不出来。两人多聊了几句,王焱才知道特定的味道对茉莉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真的这么敏感吗?”王焱问。

茉莉说:“是啊,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咱们可以玩猜丁壳。”两个人玩了五局,王焱全败。她不肯服输,追问茉莉有什么诀窍。

“因为我能猜到你第一次出什么。”茉莉说,“你出什么差不多是由你的性格决定的。简单地说,如果你是个性格内向的人,第一次你大概率会出石头;如果你是个特别外向的人,第一次大概率会出布;如果你是个优雅的人,第一次大概率会出剪刀。知道你第一次出什么,我当然会赢了。你输了第一局之后,潜意识里想扳回来,想在第二局赢我第一局出的拳,这受潜意识控制,你来不及想,但是我会想。所以跟我玩猜丁壳,几乎没有人能赢我。”

王焱说:“你只去我们店里几次,咱们只偶尔打过招呼,你就知道我什么性格?”

茉莉点点头:“是的,因为我比较敏感,但是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我特别脆弱,特别容易受伤。”

王焱突然话锋一转:“你会不会考虑来我们公司做调香师?”

茉莉在社交媒体上看过她公司老板的演讲,老板是个杀伐果断、不讲情面的狠茬儿,她可不想在这样的人手底下干,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王焱说:“你可别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茉莉不觉得随便调个精油就是什么天赋,而且她从来没想过做调香师。

她继续干着老本行,继续每天紧张兮兮,用自己调配的精油续命。王焱有时会在微信上跟她聊几句,偶尔相约一起吃饭。王焱热情、坦诚,也不隐藏自己,连小小的私心都会说出来。茉莉在她面前从来不觉得紧张,也用不着神经敏感,她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透明人。

王焱对茉莉神奇的嗅觉充满好奇,问她父母兄弟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天赋,茉莉说家里人只有她是这样的。她说自己嗅觉异常灵敏,可能跟小学时的一个经历有关。她上小学时,经常被欺负,学校用的是旱厕,有一次放学,几个同学把她拉进旱厕,用门板把厕所的出口堵上了。她拼命地推门板,可是门板被木头顶住了,她怎么推都推不开,只能待在臭气熏天、狭小肮脏的旱厕里,任由苍蝇在身边飞,蛆虫在脚边爬。她每呼吸一次,臭气就涌进她的鼻孔,在鼻腔里回旋,停留片刻才进入她的呼吸道,她的嗅觉细胞好像都泡在大粪里。她一直在旱厕里待到了晚上,直到一个捕鱼回来的农民路过,听到她的叫喊声,才把她放出来。从此之后,茉莉就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东西,家里人都说她长了个狗鼻子。

周末王焱要给客户做线下培训,不凑巧的是公司的调香师临时有事来不了,她问茉莉能不能帮忙救救场。茉莉说不行,她只是鼻子好使,别的东西她也不懂。王焱说:“我平时不是给你讲了很多吗?我再给你一本教材,你突击学习,凭你的聪明,肯定可以。”茉莉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总给我讲这讲那,原来你早有预谋。”王焱说:“是啊,我是早有预谋,你这样的天赋,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在王焱的威逼利诱下,茉莉屈服了。那次的培训效果不错,她还跟那些客户玩了猜丁壳的游戏,每战必胜,大家输得很开心。

茉莉闲下来时,也会突然想,我也许真的可以做个调香师。

春节前,茉莉已经放假,正准备回老家,王焱突然找到她。王焱从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说她特别喜欢这个味道,问茉莉能不能调出同样味道的精油。茉莉闻了闻,说:“我大约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味道了,我可能没法帮你调出同样味道的精油,但是我可以调出这种香调的精油,而且应该更好。”

茉莉春节没有回老家,她把自己的家当成实验室,但她没有复制那味道,而是调制出了另一种味道。王焱收到小样儿时,正独自在家,她在调香纸上滴了一滴精油,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一种复杂的香味直击她的嗅觉,她的心脏好像也弹跳了一下,喜悦、心动、淡淡的忧伤,这是触动了她心灵的味道。


敏感绝对是种天赋,但是很多敏感的人花费了太多时间清理自己的负面情绪,让自己免于崩溃,很多人连正常的生活都难以为继。这时,他们的人生和关注点需要一个转向,他们可以把关注点放在自己的天赋上,放在自己的优势和潜能上。可以花一些时间练习冥想,让自己静下来,慢慢地连接身体和头脑,挖掘自己的内在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