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园内晨练的人们或跳着欢快的舞蹈,或漫步、或跑步、或伸展着腰肢活动着。张华漫不经心地在一个林荫小道上边走边看。杨丽从甬道的一边懒洋洋地走来,来到张华的跟前:“姐。”
“你喊我呢?”张华对杨丽的话明知故问,杨丽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别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周围一个蝇子都没有,你当我叫蚊子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平时不大晨练的。”“白菜黄了,人心凉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枕着枕头安心睡觉吗?”张华心急地回答道。杨丽担心地说:“也不知道现在刘默怎样了?”
张华拉着杨丽的手,在甬道上边走边说:“能怎样,都是做母亲的人,一个心肝宝贝,在咱的手上说没就没了,谁当脑筋都是急转弯呢?”“咱去看看刘默吧。”听了杨丽的提议,张华甩下杨丽的手,停下脚步:“你呀,还嫌她疼得不舒服,拿斗盐巴往伤口上撒呀。”“不是的,姐,我心里也疼着呢,却总感到事情有点儿不妙。昨晚一个当公安的兄弟正在家里喝酒,被一个报警的电话叫走了。一打听是刘默那个小区的。”杨丽在向张华说着自己心里的担忧。
“可怜刘默了,替咱们受罪,吴江也太不是东西了,摊上他算倒八辈子霉了!”张华对吴江的不负责任替刘默愤愤不平,同时也替刘默担忧,“你看咱做的什么事啊,连累刘默受这样的罪。”“一个可爱小生命,说走就走了,想想,真是作孽呀!”杨丽也非常自责且后悔,“早知道叫猫逮着,就不去偷食了。”
这时,张华心有余悸地说道:“蚀了米不说,这几天我一睁开眼,到处都是刘默哭着闹着向我要文文的影子。”“依我说,花点钱买个心安吧。”杨丽提议道。张华反问杨丽:“花钱你就心安了?”杨丽认真地说道:“姐,减份过是份过,减份错是份错。”张华沉思了一下:“那好,找个律师撮合撮合这事?”“找吧,律师在这方面有经验。”杨丽非常赞同。
“事不宜迟,就今天上午吧!”张华停下脚步,和杨丽一块站着。“姐,听你的,我等你电话。”说完,杨丽离开。张华望着杨丽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上午八点上班后,李敬一坐在办公室里先看了几份文件,还没看完,赵国平、朱天娜就走了进来。看到他们,就向他们打着招呼:“噢,国平、小娜来啦。”他俩看到李敬一脸上的伤,感到吃了一惊,同时问道:“李总,你……”
李敬一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就漫不经心地来到沙发前,招呼朱天娜、赵国平一起坐下,然后慢慢说道:“昨晚不小心跌了一跤。小娜,你的脚?”见李敬一关心自己,朱天娜心里一暖:“还有点疼,不过,没事了。”
“李总,平时酒少喝点,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赵国平以为李敬一是喝多了酒摔的。李敬一没有正面回答赵国平的话,而是开始说起公司招标的事情:“我呀,就是只不会进化的恐龙。赵总,咱们还是说说这次招标的事吧。我打听了,建行这次招标的事果然有猫腻,那个志在必得的奇志装饰公司,是建行内部某些人和裴有德合伙出资成立的公司。”
“我说呢,搞个装修,弄得神神鬼鬼的,原来里面有戏呀!”赵国平对招标里面的弯弯绕绕,一点也不惊讶。朱天娜也在担心着:“李总,我看算了,人家有头有面的,咱一掺和,不就坏了人家的好事?”“歪门邪道的事,你碰上了,就有责任去搅和搅和,要不今后,有人敢把咱堵阳城卖了呢。”李敬一似乎想一根筋到底。
“你要是搅不动呢?”
“那也要吓他一身冷汗来。”
朱天娜笑道:“李总,咱是生意人,生意人不惹是非。”“惹是非咋了?生意人不讲诚信立本,看见不地道的,横马立刀、力挽狂澜……呵呵,扯远了。国平,你把标书的情况给讲一讲。”李敬一认真起来。
“是这样的,我们把竞标价降到一千四百万,就具有价格上的竞争优势了。”
“利润如何?”
“从各方面权衡,还是有利可图的!”
李敬一在决定着竞标的事情:“小娜,你协助赵总,把标书做得完备些。”“这样吧,建行的招标,赵总一人经办,办公室配合,没人掣肘,效率会高一些。”朱天娜提议道。
赵国平说道:“也好,在做好办公室工作同时,小娜好抽出时间,多到工地上走走……”“没问题。”朱天娜很爽快。李敬一道:“好,那就这样吧。”李敬一起身,赵国平、朱天娜走出李敬一办公室。
一夜没归的吴江醉醺醺地回到家里。卧室里,刘默搂着文文的布娃娃,正在一本正经地给布娃娃喂奶,并喃喃自语着:“文文,我的文文……”
吴江听到刘默在卧室里依然在嘟囔自语着,就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刘默吓得抱着布娃娃蜷缩到床角。“儿子早死了,你还装模作样?你演给谁看?”吴江一拳打过去,然后夺过刘默手中的布娃娃扔出门外:“妈的,我叫你装……”
刘默在地上爬着,去捡卧室外的布娃娃,嘴里自语着:“文文……文文……”吴江一脚踩着刘默的手,嘴里骂着:“妈的,我叫你装,我叫你演!”刘默的双手被吴江踩破,鲜血直流,但她浑然不觉地喊着:“文文……文文……”“妈的,这家真是过不成了,连鬼都腻歪了!”吴江摔门而去。
刘默还在自言自语着:“文文……文文……妈妈的好文文,爸爸喝酒了……爸爸走了,咱不怕了,乖乖,文文回来了……文文回来了……”
坐在张律师的办公桌前,张华和杨丽向张律师介绍着情况。张律师听完后,沉吟了一下说:“行,我可以接受你们的委托,目前看来,最好走调解的道路。”
张华、杨丽同时问道:“调解能有几分的把握?”
“要看对方的态度,不过类似的事情,恐怕……”
张华问道:“恐怕什么?”
“恐怕咱要多拿些。”
张华说:“多拿些可以,但不要狮子大开口。”
“请问,你们的底线是什么?”
张华、杨丽异口同声地说道:“20万吧,能比这少些更好。”
“这个,可以,请你们放心,我会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为您尽力的。”
中午,吴江坐在饭店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喝着酒。风尘女子陈红丽走进来,看见他一个人喝酒,就走过来,嬉笑着说:“哟,这谁家的帅哥呀,一个人喝酒,怪寂寞的。”吴江看到陈红丽,沉闷地说:“对,哥喝的不是酒,哥喝的是寂寞。”“妹说的不是哥,妹说的是寂寞,妹一向是把寂寞当茶喝的。”陈红丽笑着逗着吴江,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吴江抬眼看看陈红丽,挑逗似的问道:“茶,茶有酒喝着舒服吗?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哟,哥这话说的,酒是穿肠毒药。”陈红丽嬉笑道。吴江把酒杯往桌子上一顿:“穿肠毒药?对,就是穿肠毒药。我这里不需要你的陪伴。”“哟,这一棒子,把人家的心都给打失意了。”陈红丽不慌不忙地笑道。这时,吴江对她有点不耐烦了:“失意?你也失意?你失意到一边去,别来搅和寂寞的‘杯具’。”
陈红丽故意问道:“你打娘肚子里出来,头都先撞地了?
“你才撞地呢!”吴江不高兴地看着陈红丽。
陈红丽想故意激激他:“是你撞地了,我来拾掇拾掇。”
“你拾掇个啥?找打呀!”吴江举手,陈红丽抬脸望着吴江。吴江反而笑了:“哟……哟……”
陈红丽毫无顾忌地大笑:“闪着舌头了吧。”
吴江不想和她再打嘴官司,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刚才说你来干什么的?”
“来为你解酒的,看你人高马大的,喝成这样,也没人救驾。”陈红丽继续挑逗着他。
吴江以为陈红丽是刘默的闺蜜,是来跟踪他的:“救驾,你救谁的驾?我看你是救刘默的驾,她和别人合伙把我儿子摔死了,你个小妖精出面来说情……不行,合伙骑到老子头上,老子跟她没完……”
“哟,哥,这么说,我先恭喜你,恭喜你发财了,发财了!”陈红丽心中暗喜。
吴江以为陈红丽在嘲笑他:“你找死呀,找死别往饭店里进,小心……小心我把你炖了……”“哟,哥,看看,惹您生气了,不就是个孩子吗?再说,又不是自己故意的,摔死总比自己死掉的好。”陈红丽不甘示弱般地抬眼望着吴江。
吴江一听,就不愿意了:“你说什么?我先摔死你!”站起,做摔状。
“哟,哥,看你,你舍得摔我呀?妹妹是来给你解套的。”陈红丽向吴江媚笑着。
吴江没好气地说:“解套的?解安全套吧。”
陈红丽认真地说:“哥,你想想,刚刚我听你说,有人合伙把你的孩子摔死了,我就知道你财来了。”
吴江不知所以地问:“财来了?”
“不就是个孩子嘛,摔死也就摔死了。”陈红丽满不在乎地说道。
吴江有点生气:“什么?我还是先摔死你!”
“哟,哥,又生气了!摔死我你的孩子也活不过来了,说不定我还要挣你一大笔医药费呢。”陈红丽说道。
吴江有点茅塞顿开的样子:“嘿,是这个理,你说下去!”
“哥,要说孩子没了,谁心里不伤心?那都是娘心头掉下的肉,横竖都是爹手上的一根指头,甭说你难过了,我还跟着洒几滴泪呢。可有什么用?咱手头有让孩子回春的灵丹妙药吗?”陈红丽已经听明白了吴江在这里喝闷酒的原因了。
吴江疑惑地看着陈红丽:“没有……”
“这就对了,想必你也明白了,趁机敲笔竹杠,再趁年轻生一大群孩子,谁有本事摔就叫谁摔去,咱站在底下把钱接住就是了。”陈红丽这时给他出着歪主意。
吴江眼前一亮,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哎哎,我的妈呀,我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那是你没遇上我,要是早遇见我,也不会在这里喝寂寞了。”陈红丽这时觉得吴江对自己已经有了利用的价值了,心里也高兴起来。
这时,吴江赶紧为陈红丽斟酒,双手恭恭敬敬地端到陈红丽的面前:“今天我遇见你这个知己,我敬你一杯!”陈红丽忸怩地接着:“小样,刚才还想和我横呢。”
郭菲在业主家里指挥着工人在忙碌着。那名女业主在一旁欣赏着郭菲的烙画:“真是,银子钱,没有白花。”她拉着郭菲的胳膊,亲密地说:“郭菲,走走走,今天中午我请你客……”“谢谢你的好意,公司有规定,不能在业主家吃饭。”郭菲在推辞着。女业主有点不愿意:“这是哪门子规定呀,你扫了大姐的好心情。”
“真的对不起,要是让我们李总知道了,我就是鱿鱼也经不起炒呀。”郭菲耐心地给她解释。女业主抱怨似的说道:“奇了怪了,我们家那个猪头,只要上边来了个检查的,整天陪着应酬不说,临走了临走了,还大兜小兜的让人家腰里塞满,我不就请个客嘛。”
郭菲笑着说:“大姐,我家大哥真能干。”“屁,要不是政策好,他那儿早就塌窝了。”女业主说完转身准备走,“不说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公司里,李敬一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呆呆地望着外面。这时,朱天娜提着东西从外面走进来:“李总,我知道你还没吃饭,我给你打来了。”他回过身,望着朱天娜手里掂着饭盒,由衷地说道:“小娜,谢谢你。”
朱天娜把饭盒放在茶几上,并把饭菜一一摆在上面,头也不回地说:“看你客气的,罗姐走了,由我来替她。”李敬一也没正面回答她,而是想起了家里的儿子李罗,并担心地说:“也不知道小李罗在家哭闹了没有?”朱天娜坐到沙发上,望着他说:“好着呢!我过来时往你家里打电话了。来吃饭。”李敬一见朱天娜要给自己端来饭,赶忙走过去,坐到沙发上伸手去拿饭盒:“我自己来……”
这时,赵国平也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们两个在吃饭,心里有点酸酸地说:“哟,到底是女的心细,走到前头了。”看到赵国平进来,朱天娜尴尬地站了起来。李敬一赶忙让着赵国平:“赵总,来,坐一块儿吃。”“不了,李总,我才打听清楚,还有叫什么星乐公司,只是在中间瞎搅合,其余多家中,有五家在暗中活动。”赵国平婉言推脱着李敬一的盛情。
李敬一边吃饭边和赵国平说着:“终于有人出面开始灌水了。”朱天娜看他们俩要商量招标的事情,就说:“你们忙吧,我回办公室了。”说完,朱天娜端着饭盒走出了李敬一的办公室。赵国平这才坐下来,认真地说道:“我到奇志公司私下找了个熟人,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灌醉后,套出了他们的标的,你猜是多少?”
“多少?”李敬一停着筷子,望着赵国平,赵国平有点愤愤地说道:“这帮傻子们,真把自己当狮子耍了。一千八百万!”说着,他给自己和李敬一倒了一杯水,又坐下:“还不止这些呢,据说还有份君子协议呢。”“那咱更得努力了。”李敬一的眉头皱起来。
“对,趟趟这浑水,说不定咱还能学不少东西呢。”赵国平觉得有必要参与这次招标,就是要摸摸里面的底细,为以后招标打下基础。李敬一这时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饭,把茶几上的饭盒扔到垃圾篓内,坐回沙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这回我可是玩真格的!”
看到李敬一终于下了决心要淌这场浑水,赵国平也就更加坚定了信心:“我知道,要是玩不下去,就在旁边吼几声,这年头谁嫌鱼腥……”“行了行了,赵总,你把标书递上去吧。”李敬一催着赵国平赶快把标书送上去。赵国平反而不急了,他非常有把握地说:“我再改改,我再改改,我就不信有菜拽不到篮子里。”
李敬一笑了。经过丧妻之痛的李敬一,终于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憔悴的刘默一边向小区外走去,一边自言自语:“文文……文文……我的文文,妈妈喊你回去吃饭了……”邻居们看到刘默可怜的样子,劝着:“回吧回吧,你的孩子在家呢。”“我家文文在外面放风筝呢。”刘默言语不清地嘟囔着。
邻居还在劝她回家:“回吧,你家吴江抱着文文刚刚回去了。”
“吴江去喝酒了,不要我们文文了……”刘默却答非所问。
邻居摇着头叹息着:“苦命的孩子呀!”
这时,她看到有两个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在玩耍,便飞奔过去。她追着别人家的孩子要喂奶:“给我文文,文文饿了,我要给文文喂奶!……”那两个妇女吓得尖叫着抱起孩子就跑。
她又看到一个孩子在地上玩着砂子,就跑过去,上去抱着那孩子。那孩子被她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哭。那孩子的妈妈走过来,踢了刘默一脚。孩子的奶奶也走过来,对孩子妈妈不满地说:“人都那样了,你还和她一样?”
妈妈护着孩子:“妈,你看把咱孩子吓的。”“算了,算了,吓吓个大,孩子,不怕不怕,孩子……”孩子的奶奶向站在一边的一位大妈说:“他大婶,一道帮个忙吧,咱们把她送回去……”
两个老人在劝刘默回去。碰巧吴江的母亲迎面走过来。奶奶对吴母说:“她大妈,你到底还是从耗子洞里出来了,刘默都这样了,你们也不管管。”
那位大婶也说:“就是,满院子追着人家的孩子喂奶。”
“唉,作孽呀!”吴母叹了一口气,孩子的奶奶在责怪着吴江的母亲:“不是我说你,江他妈,江不醒事,你也跟着不醒事?媳妇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带着去看看。”
吴母无奈地说:“不是的,我那老头子这两天犯病了。”
“这手背手心都是肉呀,光知道心疼老的,媳妇就撂到一边了,你看你这婆婆当的。”孩子的奶奶不满地望着吴江的母亲。
吴母赶忙解释着:“不是的,不是的……”
孩子的奶奶继续在责怪着她:“不是的,那你说是的!刘默现在有可能疯了,她疯了有情可谅;可现在你们娘俩在疯啥?你说这事要是让刘默的娘家人知道了,一个大活人在你们家受这么大的罪,喝口凉水也塞牙呢!你们不嫌丢人,我们这些做街坊的,还怕别人戳脊梁筋呢。”
“那是那是,我回去说说吴江。”说罢,吴母走上前去,拉着刘默的胳膊:“默儿,咱回去吧。”“文文,我要给文文喂奶。”刘默固执着不肯走。
吴母在哄着她:“孩子,文文在家呢,咱回去吧。”
四个人朝着两个方向走。那位大婶:“我说你呀,刚才言重了,那要逼出人命哩。”“人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叫尿吓大的?”孩子的奶奶生气地说。
“他们搬到咱小区不长,你知人知面不知根底呀。我原来都和她做几十年的邻居了。江他娘,也是个苦命人,早年男人去了,本想守着儿子过日子,可谁知这个吴江呀,长大了不正经干,整宿整宿地打牌不说,也对他妈不管不问。有一天晚上她病了,实在受不了,就打个电话,儿子说:‘明天吧,手头正赢得欢呢。’”那位大婶对孩子的奶奶叙说着吴家的往事。
孩子的奶奶问道:“就为这?”“这还不说,吴江那东西还对他妈不敬不恭的,还不给他妈钱花,没办法,平常她在外面拣点废品卖卖。你说叫谁心不凉……,直到去年,自己又找了个老伴。”那位大婶说着,摇摇头,叹着气。
“什么人呀,要嫁就先把孩子教育好,省得街坊四邻瞧着揪心。”孩子的奶奶还在生着气。那位大婶劝她道:“我说你呀,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不饶了嘛!”孩子的奶奶说着说着,不由自嘲似的地笑了。
从饭店里出来,陈红丽扶着醉醺醺的吴江,歪歪咧咧地走在街道上。他嘴里打着结,乌拉着:“那……那你说他们能赔我多……少钱?”“你就等着找个麻袋装吧,我们邻居那个小孩,细胳膊小腿的,直直要了三十万。”吴江险些摔倒,陈红丽赶紧又扶好。
吴江睁大了眼,问道:“三、三十万?”
“是呀,就是上秤称也不值那么多呢!你看他,开了个公司,找了个情人,日子从此滋润着呢。”陈红丽似在说着别人,其实是打着吴江的歪主意。
吴江停下来,打着趔趄,问道:“那……那我要多少呢?”
“前头拉车,后头有辙。”陈红丽毫不犹豫地说道。
“三十万?”吴江手机的震动声,他摇摇晃晃地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挂了手机。
陈红丽问:“谁的?”
“我老妈子的。”他的手机再次震动声,他就不耐烦地接听电话:“喂喂,我说老妈呀,你烦人不烦人,屁大的事,你照看着就是了……干吗要费两毛钱话费呢……行行,我知道了,不就是个疯掉的婆娘吗……疯掉算了……老妈子吔,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要我……要我回去安稳安稳……我哪来的功夫哟,你就让她自己安慰自己吧……”说完,挂掉手机。
陈红丽说道:“哥,你真绝情!”
吴江恨恨地说:“许她无情,就许老子不义!”
这时,吴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陈红丽索性从吴江手里拿过手机:“我接。喂喂……我是谁呀……我是有经验的老五魁呀……我到底是谁呀……我是你喝高儿子的经纪人……”陈红丽挂掉手机,吴江就问她:“你啥时候成我的经纪人了?”
“刚刚呀,你不记得了?三十万哩……”陈红丽哈哈大笑。
“行行,我他妈的把你经纪到床上去。”他说着,上去搂着陈红丽。陈红丽笑着说:“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哈哈……”
晚上,在李家的客厅里,李罗躺在摇篮车内,李父在旁边轻轻地摇着。李母在一边忙着沏奶粉。李敬一、朱天娜从外面走进来。李母看见李敬一就抱怨着:“敬一,你还知道回家啊。”李父看到朱天娜:“哟,小娜也来了。”朱天娜赶紧问候:“伯父伯母好。”
李敬一从摇篮车里抱起孩子,可劲儿地在李罗的脸上亲着。李罗被他亲吻醒了,哭闹着。他见此情景,笑着说:“哈哈,爸是个夜叉,宝贝儿子吓着了。”李母摆着手:“快放下,快放下,你呀,毛手毛脚的。”
“妈,多亲几口,多亲几口,一天不见了。”李敬一还在哭闹的李罗脸上亲吻着,朱天娜看到这一幕,笑了。李母看见朱天娜笑,问道:“你笑啥?等你有了孩子,也会这样的。”霎时,朱天娜的脸红了起来,害羞地说:“伯母……”李母笑着说:“哟,忘了,小娜还是个单身呢!”朱天娜不好意思地看了李敬一一眼,而他假装着没听见,在逗着自己的儿子。
当忙过一天的工作之后,当一个人沉静下来的时候,往往会对自己的生活中的得与失,进行反思和思考。这时候,赵国平一个人来到河边静静地坐在岸边,望着河水,他的眼前晃动着他和朱天娜初次见面的情景:那天,朱天娜在河边悠闲地散步。赵国平沿着河边背着一捆建筑材料,满头是汗,艰难地向前走着。忽然,一个年轻人走到朱天娜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并向身后指了指。当朱天娜扭过头来时,年轻人趁着机会,拽下她脖子里的项链飞也似地向前跑了。
朱天娜发现项链被抢,就紧张地喊起来:“小偷偷东西了”。赵国平二话没说,赶紧放下东西,三步并作两步撵上那个抢项链的年轻人,一拳打倒了年轻人,夺回了项链。周围的人一起叫好。他走过去把项链还给了朱天娜。
这时,李敬一后面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东西,就训斥道:“赵国平,这是你干的活?咋不拿着自己往地上摔呢?”
赵国平解释着:“不是的,老板……”
“不是的?你没见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说话呢。”李敬一生气地训斥着赵国平。
突然,朱天娜跑过来把赵国平揽在身后,对李敬一厉声说:“你凶什么凶,不就是几块建材吗?”
李敬一愣了一下,说:“几块……,这是我给客户装修的材料呀!”
朱天娜冲着李敬一喊道:“那,也用不着对他凶,你说,多少钱,我赔……”
李敬一苦笑道:“你没弄错呀,是他摔的呀?”“他是为我……”朱天娜把那个项链扔给李敬一:“这个总够了吧。”“这……这……”弄得李敬一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路边的人们议论纷纷:“你的员工是个好小伙,见这姑娘的项链被歹徒抢了,愣是跑过去把它夺回来。”“好人呀,这年头,好人越来越少了。”
李敬一了解到事情的起因后,笑了笑,拍拍赵国平的肩膀:“原来是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东西摔的值!”“李总,就从我工资里扣……”赵国平有点胆怯地望着李敬一。李敬一笑着说道:“那就不用了,权当我也见义勇为一次。”朱天娜和赵国平相视而笑。众人也笑了。
这时,一对年轻恋人相拥而过,险些绊着正在回忆的赵国平的腿。他从回忆中醒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拨打手机:“喂喂……小娜,你在哪……哦,你在李总家里呀……对对……我没啥,我只是想……”朱天娜手机里的声音:“我在这儿正忙呢,有事明天公司里说吧。”赵国平无奈地合上手机。
坐在岸边,赵国平有些失落,他感到自罗美凤去世后,朱天娜对自己的态度和亲密程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不由地又回忆起他和朱天娜那天订婚的情景:一身婚纱的朱天娜从礼堂甬道的一边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款款走来。赵国平一身雪白的西服,飞奔着迎过去。两个人旋转着拥抱在一起。
订婚仪式上,幸福的他们俩相互交换着订婚戒指。众人都举杯向他们祝福。罗美风微笑着端着酒杯向他们走过来。
这时,赵国平望着天上的星星在说:“罗姐,一切如梦呀,可你的梦,为什么单单击碎了我的梦,你说,为什么呀,罗姐……小娜是对不起你,可她不能撇下我呀,你知道这几个月来,表面上我没事人般,可心里,比黄连还苦!罗姐,你醒过来吧,醒过来救救我,救救我吧,我都快崩溃了……”
在李家客厅里,李罗躺在摇篮车内,李敬一轻轻地摇着。李母在忙碌着。朱天娜在整理着李敬一卧室的东西。李敬一走过来:“那个东西是你嫂子摆那儿的,你不要动……”
朱天娜笑笑,继续整理着。李敬一又说一遍:“那是你嫂子摆的,你不要动……”朱天娜赌气地动了下。李敬一把东西摆回原地:“你歇歇吧,你嫂子的东西,你不要动……”朱天娜当着李敬一的面,又赌气地动了下,说:“我罗姐走了,你心里记着就是了,振作精神,开始新的生活吧,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死人的阴影里。”
李敬一生气地吼道:“你说什么?”李敬一母听见动静不对,急忙跑过来。朱天娜赌气地说:“我罗姐走了,你记着就是了,振作精神,开始新的生活吧,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死人的阴影里。”
说时迟那时快,朱天娜的脸上被重重地打了一掌。朱天娜捂着自己的脸蹲下来,哭着跑出去。李母打了一下李敬一的后背:“敬一,发那么大的火?”并数落着儿子,“我看你小子长本事了。”
李敬一哭丧着脸:“妈,真的不为什么?”这时,朱天娜从楼外传来:“李敬一,我再说一遍,我罗姐走了,你心里记着就是了,振作精神,开始新的生活吧,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死人的阴影里。”
李敬一愤怒地跑出去,拿出自己的手机砸出去。李母来到李敬一跟前:“孩子,你去把她追回来呀!”
李敬一不耐烦地说道:“妈,我累了。”
“累了也不行,一个女孩家,黑灯瞎火的!”李母向他喊道。
“行了妈,我去就是了。”李敬一走出家门,想拨打自己的手机,便想起刚才的一幕,下楼去寻找手机。他找来找去没有找到,刚想放弃寻找时,在草丛中,一个短信的嘟嘟声,闪亮了手机的荧屏。李敬一赶紧走过去,拿起手机翻看着:“这是一个因我而来的错误,也是两个女人生前的约定……我知道你今天很累了……让你知道我已经回到家了。”李敬一犹豫着回过去短信:“我为刚刚的事情而抱歉,如你所说,那样也不行……真的祝福你和国平!你永远的大哥,李敬一。”
走进客厅,李母看他回来,就问:“找着了?”李敬一漫不经心地说:“她已经回家了。”
“这么快?”
“你不知道她是属兔子的,要是前面栽棵弯腰树,说不定早就溜回来了。”
“那你去睡吧。”
“妈,让小罗跟我睡吧。”
“还是睡我那里吧,省得半夜你一脚把他踹下来。”
李敬一走进卧室,他和罗美凤生活的一切的一切还是原样。他深情地注视着罗美凤的照片,久久的,心里在说:美凤呀,你何必呢,你知道小娜可是国平心仪的姑娘。
而在河边,赵国平还在回忆着:几天前,他和朱天娜在河边相对站着,他对她说:“不能呀,你不能这样呀,罗姐走了,真不是你的错,小娜!”“因我欠的债,为我落下的遗憾和撂下的挑子,我用我的生命来还!”朱天娜有点固执,然后眼里泪水流下来,“下辈子,下辈一定嫁给你,国平,有一种爱情叫放弃,有一种责任叫尊重,你懂吗?”
“不,小娜,我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我要你这辈子嫁给我。”
“不,女人的身骨是水做的,可水做的女人,有时心却是铁做的!国平,我给你讲个一直埋在心底的故事吧,早在小李罗还没出生的时候,罗姐我们两个开了个不合适的玩笑,讲的是,如果有一天罗姐去世了,我就毫不犹豫地顶上去,替他照顾好大人和小孩。”
“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说实话,那时,咱两个还没有感情,我心里只有对你的感激。真的,罗姐和我约定,生生世世相许。”
“不,那是你们之间的玩笑话……”
“也不尽是,这几天,罗姐一直在我梦里、身边绕着呢,总在轻轻地呼唤我,你说,我能失信一个……”
赵国平回到现实,望着灯火辉煌的堵阳河两岸,不由地感慨道:“唉,救人的情和欠命的情到底不同呀!小娜呀,我能理解你,可谁来理解我呢……”
吴江的母亲家里,吴江的继父坐在客厅艰难地喝着中药。继父边喝边说:“你看我这身体,说倒就倒了。你再领回来个疯女人,你不是在找麻烦吗?”吴母白他一眼:“看你说的啥话,自家的媳妇,江回不来,门又打不开,你能忍心她在外面疯啊。”继父生气似的说道:“这个江呀,不是个东西,活该他断子绝孙。”听了老伴的话,吴母非常生气:“老东西,哪有你这当继父的,江就是再浑,也不该你咒,就让天咒吧。”
继父放下碗,说:“你呀,护犊,护得糊涂!”
刘默已经在卧室里睡着了。睡梦中出现了儿子文文甜甜的笑容,但霎时又不见了。刘默四下去寻找。忽然,一棵大树从地下冒出来,树上开满了花,结满了果实。她在梦中大喊:“文儿……文儿……”
梦里,文文从树上掉下来,高喊着向妈妈奔来。刘默张开双手等待着儿子的拥抱,脸上挂满了甜蜜的微笑。忽然,一只大风筝从山的后面飞奔而来,风筝线缠着文文的细腰,如马蜂状,被风儿卷走了。
文文伸出双手:“妈妈……妈妈……我不要离开妈妈……”刘默被梦惊醒,坐起大喊:“文文……文文……我的儿子……你不要走呀……妈妈不要你走呀……”
吴母慌忙走进刘默暂时的卧室,问:“默儿,又梦见文文了?”“文文……文文……我的文文被风筝卷走了。”刘默哭着坐在那里,吴母安慰着她:“默儿,那是个梦。”“你听,文文喊我呢……文文……文文……你等等我,妈妈这就出去找你了……”刘默挣扎着起来,大声地喊着,“文文,文文”。喊着喊着就冲出了卧室。吴母赶过去就拉她,而没有拉着。
坐在客厅的继父,突然病情发作,难受地喊起来:“啊……啊……”吴母又赶忙走来照顾吴江的继父:“老头子,你存心添乱呀,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又犯病了……”
这时,刘默已经从吴江的继父家里跑了出来。
这时,吴江搂着陈红丽有说有笑地走进一家宾馆大厅。街上车辆川流不息。赵国平醉醺醺地走过来。他边走边哼着:“酒不醉人自醉,人醉枉了马儿睡,马儿呀野草不肥你,弹来踢去为了谁?”
街道上,刘默在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文文……文文……你在哪里……妈妈找你好苦呀……”
这时,有两个中年人慢慢走近刘默。赵国平从河边走回来,忽然看到前面那两个中年人似乎想对刘默下手,就急忙闪在一边观察着动静。
“大姐,是找你孩子的?”
“是呀,你怎么知道?”刘默带着天真般的微笑。
“你脸上写着呢,你的孩子是不是叫文文……”
“是呀,你怎么知道?”
“你跟着我们走就晓得喽。”
“行行,我找着文文了……我找着文文了……”刘默顺从地跟着两个中年人走。
赵国平观察到这里,他已经心里明白了,这两个人是人贩子。想到这里,就大喊起来:“抓人贩子呀……抓人贩子呀……”
路人都围过来:“哪儿呢?”
赵国平手一指两个中年人领着刘默的方向:“那呢!”说着就向前追去。两个中年人看事不对,急忙把刘默朝赵国平推过来。刘默踉跄了一下,倒在路边,并绊倒了赵国平。赵国平站起来,把刘默扶起来,问道:“大嫂,你没事吧……”没等赵国平说完,刘默上去捶打着他:“还我的文文……你还我的文文……你把我的文文吓跑了……”赵国平无奈地说:“大嫂,你没搞错吧,不是我……”
刘默说:“就是你,就是你……你把我的文文吓跑了……你还我的文文……”
大家散去,赵国平只好报了警。在派出所,警官问赵国平:“同志,对不着了,你只知道个大概情况,你们经理的电话又打不通,问她又说不清楚,真是麻烦您了。”
赵国平笑笑:“好,应该的。”
半夜里,李母起来看李罗,并摸了摸李罗的脸,顿时慌张起来:“妈呀,孩子发烧了……”她赶紧去敲儿子的房间,“敬一,起来起来,儿子发烧了!”
李敬一迷糊着眼睛,开门:“妈,我这不正好好的。”
李母焦急地:“我说的是你儿子呀!”
李敬一醒过神来:“哟,李罗,那马上去医院,我去开车……”李父也已经起来,李敬一母亲忙去给孩子裹衣服。李母对李父说:“你在家看门吧,我和敬一俩个去就行了。”李父说:“好,有什么消息赶紧打电话。”
李敬一和他母亲抱着李罗急急忙忙来到医院急救科门诊,医生检查着李罗的病情。李敬一、李母询问着:“怎么样?”主治医生检查完,说道:“没有事的,初步诊断是急性肺炎……”李敬一着急地问:“那病是怎样引起的?”
“你们是母乳还是……”
“孩子的妈妈去世四个多月……”
“那就不奇怪了,也许你们喂得太急,奶水呛到肺里了。”
“危险么?”
“不危险,这是婴儿期的常见病。”
“那就马上呀!”
“快点儿去缴费、取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