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残酷淘汰

一大早，文河在公司餐厅接到苏捷的电话，说小雅实习考核没通过，安慰她一下吧。文河无心用餐，啃了两口包子，灌下杯子里的豆浆，疾步走回办公室，进门就嗅到火药味儿。

长袍刺客和小雅相对而立，小雅的声音微微颤抖：“米总和战神的意见呢？我能不能看看答辩成绩？”

长袍刺客说：“所有考核资料由HR存档，业务部门不掌握。每年成百上千的实习生来来去去，留下来的凤毛麟角。享受过程，接受现实，必有收获。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小雅扭头走向战神的办公室，长袍刺客气势汹汹地挡在她面前：“怎么？我的通知没有效力，还要跟领导对证？”

小雅说：“我要战神当面对我说。”

同事们陆陆续续到岗，虽走向各自工位，却不由自主地投来目光。

长跑刺客冷笑道：“你要战神当面跟你表白吗？你已经给他造成了很多困扰和麻烦，公司里谣言四起，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可他的名誉怎么洗清？他躲你还来不及呢，还指望他为你求情？”

小雅的泪水溢满眼眶，却轻咬嘴唇，不让泪珠滑落：“我拿你当导师当朋友，对工作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对我却没有丝毫尊重。”

“我没说过你不努力，但你真的全身心拼在公司业务上吗？比如12月15日，你用电脑总时长是16小时，工作11个小时35分钟，其余时间都在绘制一副绿裙飘飘的美人图。要不要跟我去信息中心核对一下，看你有多少时间消耗在公司业务之外？”

小雅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却，胸脯上下起伏。

绿裙飘飘的美人图，那一定是《绝技》里的绣仙了。文河挺身而出：“组长，小雅的工作量是超负荷的，她每天来得最早，也从不午休。你们交待的任务，她都认真按时完成了，还承担了很多突发和临时工作。你可以查查劳动法，一天工作11小时35分钟是不是超规？算不算对公司尽心尽力？如果她有不妥之处，那就是不该用公司电脑做私活儿，可以提醒教育，犯不着去信息中心调查吧？”

长袍刺客倒吸了一口气：“文河，你跟小雅朝夕相处，她几点睡几点起几点到岗，你当然比我们清楚。不过工作时长不代表工作效率，不调查怎么确定绩效？她带病带伤还要设计美人图，确实为你的梦想尽心尽力！你的工作室可以聘她当画师，何必在这叫嚣？”

文河急了：“作为领导，不能就事论事，反而上升到人身攻击，你太让人失望了！”

大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怎么都杵在这儿？！”蓝胡子进来了，“一时我不在就出乱子。”

长袍刺客气的浑身颤：“你来的正好，赶紧给文河换导师，我不配带他。我指出小雅在公司干私活儿，他就指责我人身攻击，咬牙切齿的，就差对簿公堂了。”

蓝胡子拍拍文河的肩膀：“为女友辩驳的急切心情我能理解，但公事私事要分开，别影响工作秩序。”他转而笑眯眯地望着小雅：“感谢你半年来的辛勤付出，我们都十分惋惜，希望以后还有合作机会。”

小雅红着眼圈，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走出办公区，留下一个娇小但坚挺的背影。

这是入职以来文河最难过的一天，小雅被淘汰出乎意料，更郁闷的是两个组长的冷漠刻薄，都不能来个好聚好散。小雅设计绣仙被抓了把柄，也让他内疚不已。他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座位，小雅养的盆栽绽放着春意。

天阴沉沉的，到了傍晚，黑暗的云层越压越厚，下起了雨，文河从工位起身，站在窗边眺望，园区挤满撑伞的人群，街道上堵成长龙。

蒂拉埋怨道：“叫车排到了三百多号，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另一个同事说：“十公里的路，我叫了二百元的豪华商务车，竟然都没接单，下去吃夜宵吧。”

文河看了看手机，依然没有小雅的消息。之前她说去散散心，今晚可能不回公寓了。他嘱咐她，今天下雨降温，还是早点回来比较安全。

雨越下越大，在窗户上击出朵朵水花。说不定小雅已经回来了呢。文河走出公司大楼，共享单车一辆不剩，他撑起一把大黑伞，踏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向公寓走去。

天完全黑了，冷风吹透了棉衣，寒意从脖颈渗入全身，文河握着伞柄的手也冻麻木了。穿过小区里的花园小径，文河看到一个幽灵般的身影，遗世独立，被雨水浇透了却纹丝不动。

走近了，真的是小雅，大衣贴在身上，披着头发，痴痴地望着天空，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

文河拉住她：“快跟我回去！傻丫头，你会生病的！”

她推开他，在雨中嚎啕大哭：“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是幸运儿，是赢家，你不懂失败的痛苦！”

文河叫道：“活着就是赢家！你有青春，有才华，有明天！”他把伞打在小雅身上，自己的衣服很快湿了大半。

小雅抽动着单薄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比你想象中付出的多！我真的拼尽全力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为什么努力没有回报？为什么上天对我这么残忍？”

文河搀扶着小雅，酿酿跄跄地回到公寓，两人都是一身污水，鞋袜都湿透了。

小雅洗完澡就躺下了，文河熬了一碗红糖姜汤端到她的卧室。她两颊潮红，身体缩成一团。文河给她的被子上面加了一条毛毯，说趁热喝汤。小雅抓住他的手臂：“救救我，我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她的手滚烫。

文河翻箱倒柜找来温度计和退烧药，给小雅量了体温，38度。该吃什么药呢？文河打算下单买点感冒灵，小雅睁开了眼睛：“打开左边的柜子门，里面有个药箱，拿两袋感冒清热冲剂。”她的头发黑缎般铺在枕头上，衬得皮肤更加苍白，嘴唇也微微发青。

文河打开药箱，看到了针灸包，想起小雅给他扎针的情景：“针灸能退烧吗？”

“可以的，针灸加推拿。不过我不想那么快退烧，昏昏沉沉的挺好，清醒了反而更痛苦。”

文河给她冲了药，坐在床边，陪护到半夜。小雅出了一身汗，烧退下来。她坐起来，把枕头靠在背后：“师兄，这半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终究还是挤不进文宇汇王国的窄门，没有资格跟你共事，我跟你的缘分也尽了。这周我就搬出去。”

文河说：“不用着急，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养好身体再找其他工作机会。没有人能得到一切，也没有人能失去全部。你只能靠自己从执念中解脱。”

小雅说：“住在这难免伤心，也妨碍你的生活。我打算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上半年再投投简历，如果年中还找不到工作，我就回山东了。”

文河说：“你把文宇汇王国看得太神圣了，它并不是幸福的标杆。”

小雅苦涩一笑：“文宇汇王国这个起点太高了，期望值很难再降下来。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失败者），事业和爱情都完了。”

文河说：“你今年七月才毕业，人生刚刚开始。文宇汇王国的实习经历也是其他大厂的敲门砖。不管别人怎么想，你的设计图惊艳了我，你永远是我眼里的才女。”

小雅抬起朦胧的泪眼：“师兄，如果我们好多年都不见面，你还会记得我吗？会记得一个梦想破灭的女孩在你的公寓里哭泣吗？”

文河把纸巾递给她：“怎么会好多年不见面？我们的工作室还要大干一场呢！”